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兽夹 by 蝙蝠 兽夹 如果爱上一个人,是去猛烈地追求他好呢,还是等着他来追自己好呢? 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去追求那个人,有时候也不需要等着他来追你。 你可以在他必经的路上放一种名为诱惑的饵料,以及一个兽夹,等你所希望的那只小兽落入陷阱的时候,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抓住他,关在笼子里面…… 第一章 韩漳把老鼠夹子放在屋角,机关上放了一小块蛋糕。 “这种破玩意真能抓住老鼠?” “你放心,我家这只老鼠很笨,这种陷阱它一定会上钩的。” 越立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倒霉过。 早晨挤车的时候被色狼摸屁股,把那家伙拖到车下狠揍一顿后才知道那家伙本来是想摸他旁边那女孩的屁股的,真是大失面子;中午的时候吃饭请了一个漂亮姑娘共同进餐,却发现钱没带够,幸亏美女比较大方,给两人付了钱才没让他被扣留在那里洗碗;下午的时候上班,由于心情沮丧而把稿件中几个重要地方打串了行,被主编骂得连出去的门都找不到了。 而现在……天哪!为什么口袋里原本剩下的十块八毛钱会离家出走的!? 他把上面的口袋下面的口袋左面的口袋右面的口袋外面的口袋里面的口袋甚至连内裤的口袋都搜罗过了,还是没有。 一分钱也没有。 那他怎么回家?难道要他这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跑过半次步--考试和早晨赶场的时候例外--整天糜烂地生活在教室里宿舍里现在是办公室里家里偶尔出去一下采访采访的小编辑徒步走回家去不成? 12公里啊!还是杀了他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最重要的是,一分钱也没有的结果就是他连打五毛钱的电话也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杂志社门口的老大爷只有在你有钱的时候才会对你笑脸相迎,要是你没钱想打霸王电话那脸立马吊得比驴脸还长,真是个不知变通的老家伙! 不过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当他在门口蹲了两小时又二十二分钟之后,中午请他吃饭的那位漂亮姑娘正好经过他身边,再三确认之后搞清楚了他的身份,又笑着慷慨借出了五毛钱让他打电话用。 尽管越立非常非常感激这一块钱,但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是滋味,毕竟嘛,人家只有英雄救美女的,现在却变成了美女几次三番救狗熊…… 他带着今天倒霉到了极点的沮丧心情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喂,韩漳,来接我……” 韩漳是个非常典型的昼伏夜出型建筑设计师,已经五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的他刚刚强睁着眼睛画完最后一个线条,连检查都没来得及就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可是精力却是有限的,就是铁人到了这时候也只会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好好睡一觉,就算是上帝今晚来访他可能也醒不过来。不过今晚会找他的不是上帝,而是比上帝更重几分的人。 他刚睡了没两个小时,一阵刺耳的铃声炸雷一般响了起来,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那种能把人耳膜刺破的该死的声音。 他眼睛都没睁就摸到闹钟旁边,按几次按不动,随手朝着某个方向一甩,清晰地反馈回了闹钟寿终正寝的声音。可是那铃声还在响。脑筋仍然不清楚的他朦朦胧胧想到那或许是电话的声音,终于爬到了可能放着电话的位置,把上面比垃圾堆好不了多少的杂物丢开,才好不容易翻出了那刺耳铃声的来源。 “我是韩漳……” 电话里是一个非常熟悉非常幽怨的声音:“喂,韩漳,来接我……” “是你啊……钥匙又丢了?” “不是,钱丢了……” “你在哪儿?” “杂志社门口。” 韩漳低下头,用力搓了搓脸,再抬头时他的目光已经变得清明,丝毫也看不出是刚才那个已经瞌睡得快死的人:“好,你在那儿别走开,我马上去。” 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杂志社门口,韩漳头发一丝不乱,一身白T恤和牛仔裤从车里出来,左右看了看,终于发现了在大门口阴影里那一团黑黑的东西。 他走过去,拍了拍那团黑色的东西:“越立!起来,回家了!” 越立慢吞吞地站起来,依然在自言自语自怜自哀伤心欲绝:“那十块八毛钱怎么会没有了呢……怎么会没有了呢……” 他是不明白,不过韩漳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掏钥匙的时候掏掉了吧?早告诉你钥匙不要和钱放在一起,现在记住了?” “呃?是吗?”中午掏钥匙的时候,似乎好像的确带出了什么东西,不过那时候一听主编叫他他的脑袋就大了一圈,被骂完出来脑袋涨得比卡车还大几分,又怎么会去仔细思考当时从口袋里掉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沮丧啊……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啊……“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他抱着头又蹲了下来准备再痛苦一番,韩漳可没时间跟他晃,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就拎起来往等得不耐烦的出租车拖去。 “韩漳!你就让我稍微痛苦一下又怎么样!” “我不管你是丢了十块八毛钱还是一百零八块钱,那边出租车在等着,你要不回就算了。” 越立很愤怒:“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体贴!” “对你体贴就是对我自己残忍,”韩漳把他拉到出租车旁边,拉开门把他塞进去,自己也坐了进去。“回刚才来的地方。”他对司机说。 掏出钥匙,打开门,开灯。 “哇------”越立一声惊叹,“你真是天才!” 他说的当然不是韩漳的图纸,那东西在他看来只是线条而已。他说的是这房间被韩漳整理得脏乱差的程度。 韩漳的房间只有一间,进门后的左边是并排的浴室和厨房,右面就是又当工作室又当客厅又当卧室的房间。现在那里所有可以插脚的地方都堆满了废纸团、方便面、脏衣服、报刊、杂志、资料宝典,床上的被子与床单纠缠得难解难分,枕头也失踪了,床头柜和写字台上到处都是画得乱七八糟的稿纸…… 大概是长时间都没有开窗户的关系,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其他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味,简直让人退避三舍。 “……你还老说我的房间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这比我如何?” “你那是懒得收拾,我这是没时间收拾。”韩漳走到床边,熟练地撤下床单和被套,又从衣柜里把干净的拿出来铺上套好。这一切的全过程绝不超过三分钟,“好了,你先去洗澡,等会儿出来就直接坐这里,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越立就着站在那里的姿势开始脱衣服,脱下来的衣服随意地就丢在地上,只穿一条内裤就进了浴室。 韩漳捡起他的衣服,到浴室门口拉开一条缝:“把内裤给我!” “呀~~~~流氓呀~~~~~”越立叫。 “杀了你!快点!” 越立交出内裤,他和其他衣服一起拿到厨房丢进全自动洗衣机里,放入洗衣粉,按下开关,转身出来开始收拾他已经脏乱差到让人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房间。 “啊~~~~真舒服!”越立腰里围着一条毛巾,神清气爽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浴室。 房间里的垃圾已经全被处理掉了,韩漳正忙着擦掉家具和地板上的浮尘污渍。本来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现在拉开了,窗户也开着,习习凉风拂入,外面不知谁家的电视声模模糊糊传来,那种舒适的感觉让人真想现在就这么睡过去。 越立走到床边,扑通一声趴倒在床上:“真是太舒服了,真想就这么睡过去啊……” “不准睡!”韩漳严厉地说,“你还没吃晚饭!等会儿我给你去买,不然你半夜又该胃疼了!” “不要,好想睡……呼噜……呼噜……”话没说完,他已经睡着了。 “你简直是……”韩漳无力地笑笑,“最想睡的是我吧,你倒是睡得比我还快。” “呼噜……呼噜……” 韩漳扔下抹布进厨房里洗了手,把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抱到床的里侧去,自己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微笑了一下,托着从刚才起就一直强撑着的昏沉的头,身子一歪,倒向一边睡着了。 越立在大学时代算长得不难看,不过现在的标准就是只要不难看,稍微打扮一下就是美人,所以他那时也可以算得上小模样比较英俊的小伙子。 说是世界上漂亮的孩子越来越多,可一般情况下真正的美人还是少,因此越立也勉强跻身成为小小校草中的一员,偶尔也会受到一些美女的青睐。 大一的时候,他和本系一个叫韩聆的女孩子开始了恋爱关系,韩聆长得很可爱,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整个人都热情大方得让人想不爱她都不行。当时越立是真的放入了感情,每日与她甜甜蜜蜜如胶似漆,到哪里都粘在一起,就好像一对新婚小夫妻一样。 可是好景不长,在他们交往几个月之后,系里忽然传出了韩聆脚踏两条船的谣言。越立很不想相信,因为他不认为韩聆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但是那谣言传得越来越厉害,除了韩聆之外,其他人似乎都知道了。 经常有朋友悄悄地问越立他知不知道这回事,越立只有装出很愤慨的样子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他们怎么能这么乱说,然而心里却逐渐开始怀疑,最后实在受不了,竟忍不住做出了跟踪的卑劣行为。 韩聆很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除了和越立约会的时间之外就是和朋友们一起嘻嘻哈哈,越立跟踪了两天,一边为她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而松一口气,一边又为自己跟踪的行为深恶痛绝。 如果一对情人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的话,他们之间必定很快就会结束了--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而且他们也不是因为信任的问题而分手的。 第三天的时候越立本来打算不跟了,那两天的行为就够让他自己把自己恶心死的,所以他决定不再干这种该死的蠢事,可是那天早上,他去买早点的时候,却发现韩聆买了早点独自一人往男生宿舍楼走去。而那里,不是他的宿舍。 他又做了自己已经发誓绝不再做的该死的事情,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女朋友身后,观察她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周围有很多人对他的鬼祟行径指指点点,而他什么也没看到,他只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肯定是要爬墙了,正在伤心欲绝地跟踪中。 韩聆走到了二年级的男生宿舍楼,上了三楼,敲响了某个房间。越立不敢跟上去,只能在二楼的楼梯拐角藏着,听他们说话的声音。 “哪,你的早餐。” “我不是说了你少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真的想死啊!” “谁想死!你给我拿回去!我不吃!” “你敢不吃我杀了你!” “你再敢逼我我宰了你!” “我怕你!” 两个人的吵架方式和语气有些相似,但是越立没发现这一点,他只想到原来自己的女朋友居然和这么恶劣的人交好,不惜被这样奚落,却仍然那么关心他。他不由想到自己……她好像还没有这么关心自己吧?尽管甜蜜,但好像没这么关心过吧?他要是不吃饭的话,她最多就是在他身边说“你真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把他的份也吃掉,当然,一般在这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和她抢了。 难道,她居然是爱那个人多一点吗?!--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丝毫也没有想到,韩聆让那个人吃饭的方式是“逼迫”,而对他是甜蜜的诱惑,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俗话说得一点也没错,所谓嫉妒令人丧失理智…… 越立的理智被自己的妒火烧得灰飞烟灭,他忘记了回去再向她求证,也忘记了再仔细思考,身体丝毫不受大脑控制地迈开大步飞奔上楼,看也不看就把还站在别人门前的女朋友拨拉开,一拳揍上了那个连相貌也没看清的男人。 “我让你跟我抢女人!” 越立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更没有什么武术爱好,他只是一个满腔热血的普通男孩而已。尽管他的血热得都快沸腾了,拳头上的劲也最多只能把人脖子打歪,更何况,对方比他高半个头,也比他更五大三粗…… “你在……干什么!” 虽然没受什么伤可那一拳下去还是满疼的,那个男人莫名其妙挨了这么一下,当然会变得和他一样愤怒,他也没听清那小子喊的什么,更没有想弄明白的意思,反正先扑上去打一顿再说。 两个人就那么热情地扭打在一起,一直滚到房间里去。韩聆在阻止无效,又发现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逐渐围拢来之后,只有气急败坏地跟进房间里去狠狠把门甩上,然后坐在床沿上看他们打。那个人住的房间其他人大概都去吃饭或是有其他什么事了,现在就他们两个在打,也好,没人打扰。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男人气喘如牛地打完,互相狠狠瞪视,又很有默契地同时转开。 “他是谁!?”两个人同时指着对方问韩聆。 韩聆阴沉着脸,狠狠道:“我的男朋友,还有我的亲哥哥,白痴!” 这话说得很有语法问题,不过那两个人都听懂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她,满脸的震惊。 “你的亲哥哥!?” “你的男朋友!?” “就是这小子!?”这和声太默契了,默契得让韩聆忍不住火冒三丈。 “我不是早给你们看过对方照片吗!” 两人回想…… 韩聆拿的哥哥照片很温文儒雅。 韩聆拿的男友照片很斯文秀俊。 但是这小子--他们又同时看向对方--那张被我打得变形的脸哪里好看啊!(就算是潘安被打成那样也不会好看了啊!) 这是差得不能再差的第一次相遇,如果没有韩聆后来在中间的调停,他们没准到现在还是那种恶劣的关系。 越立那时才知道那小子叫韩漳,是韩聆的亲哥哥。他们的父母离婚后,韩漳跟了父亲而韩聆跟了母亲,两人之间没有特别亲密的来往,只是因为有了亲缘关系而走得比普通人近一点而已,由于这个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长得也不太像,所以经常有被别人误会的时候,他们刚开始还和人家解释一下,时间长了就懒得说了,却没想到越立居然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而且也不向她求证,一味自己吃醋,还把大舅子打了…… 有一句话叫“男人之间的友情是打出来的”,记不清是谁说过的了,不过被很多男人实践过,证明很有道理。 越立和韩漳之间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瞪瞪眼睛,后来就慢慢好了很多,再后来,就算没有韩聆或者没有其他什么事他们也会经常保持联系,简单而言,就是他们已经成为朋友了。 越立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韩漳很不喜欢吃早饭,因为他懒得起床,每天都要到快上课的时候才起来,洗把脸就往教室冲。他们的妈妈听女儿说了之后很心疼儿子,就让女儿隔三差五地去给儿子送送早饭,不要把孩子饿着了。当时兄妹的吵架也就是钦差大臣和被欺压的小百姓之间的争吵罢了。 “我就说嘛,你们吵架的口气还真像啊,哈哈哈哈哈哈……” 说哥哥懒,其实妹妹也同样懒,送了没几次早饭她就烦了,把一切统统推给了自己可怜的男朋友。 --你去陪我哥吃早饭! 女朋友的命令就是皇命,越立不敢不听,老老实实拎着早饭每天按时到大舅子这里硬逼着他和自己一起吃。韩漳认为和要抢走自己妹妹的人吃饭没什么好让人高兴的,越立也认为与其陪大舅子还不如陪自己女朋友,而且两人都认为和一个男人吃饭实在不是让人感到骄傲的事情,又都不敢违抗韩聆--越立是直接性的,而韩漳则是因为越立的死缠烂打而不得不妥协,算是间接性的--只有约好时间,端着饭盒蹲在操场旁边的树荫里吃。 “我怎么不觉得我们口气像。”韩漳的起床气还没消,咯嚓咯嚓地往嘴里狠狠嚼着咸菜,生硬地说。 “你自己感觉不到而已,”越立笑得很灿烂,“尤其是在说什么‘杀了你’或者‘宰了你’之类的话的时候,尤其像。” 韩聆曾经说过,越立的笑是他最丰厚的财富。那不是花花公子的笑,不会让人感觉到他的英俊或者魅力之类的东西,也不是淡笑、温柔的笑、或者其他什么笑。那就是单纯的笑容,让人很透明地看到那里面并没有蕴涵什么其他的意义,就好像玻璃一样,透明,漂亮,开朗,让人忍不住亲近。 韩聆说她就是因为他的笑容才会和他交往的,如果能拥有它一辈子的话,那可真是女人的宝物了。 “你的笑容就是你的财富……”韩漳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和韩聆说的一样?”越立呼噜呼噜喝完豆浆,发现韩漳的居然还剩下不少,“啊!还没吃完!快点吃!你不吃完我怎么走!” “这是一句很有名的名言……”韩漳一仰脖子把剩下的豆浆全部吞下去,饭盒丢到越立脚边,“谢了,帮我洗洗。” “喂!我不是伺候你的保姆!”越立气得跳脚。 “你哥哥真恶劣,真是太恶劣了!每次都这么欺负人,就是吃定我不敢反抗么!”越立在约会的时候也忍不住伤心地向女朋友诉苦,“你让我送饭我是心甘情愿的,你让我陪他吃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为什么每次还要我洗碗!?我又不是佣人!” “别伤心了,我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样不算恶劣呀,”韩聆摸摸他的头,笑得很开心,“你都还没尝试过他最恶劣的地方呢,这就受不了啦?” 越立睁大了眼睛:“这都不算恶劣?还要怎样才算?” 韩聆扳着指头开始数:“他四岁的时候被邻居的狗咬,就在狗的饭盆里下老鼠药,幸亏放得少才没毒死,不过还是让它蔫了好几个月;五岁的时候和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小孩打架,小孩踢了他一脚,他就在那小孩放学时候必经的路上等着,那小孩一出现就猛然窜上去咬他一口然后跑掉;十岁的时候,几个初中生勒索他,结果被他骗到小巷子里打得半死才放回家;十四岁的时候,他喜欢的女孩子被别人告白,他见那男孩打一次,吓得那男孩不敢回家;十六岁的时候,一个女孩对他死缠烂打,后来又说些很难听的话,他一巴掌把她打到楼梯底下,住了半个月的院,当然他也被处分了;十七岁的时候……” 越立越听脸色越白,到最后简直是煞白了。他……他居然惹到了这种有仇必报又不择手段的家伙!天哪!那天他打的那一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他现在应该不会再从阴影里窜出来咬人了吧?而且看得出他对自己喜欢的东西绝对维护,如果他敢对韩聆怎样……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PS:他当然不会对韩聆怎样了,她是他的女朋友嘛! 越立和韩聆大二的时候,韩漳大三。虽然离毕业还有一年,但大三的学生们已经忙碌了起来,其中当然只有部分是为了学业,而更多的,是为了毕业之后的出路。 本来大三的学生这么忙和越立是没有关系的,不幸的是他有韩聆这个女朋友,而他女朋友的哥哥正是大三,还有,他不敢违抗她…… “什么!要我给你写论文!”越立实在想不通,自己只不过是喜欢他们韩家的女儿罢了,为什么连大舅子也要照顾!? 韩漳对他的大嗓门很不悦,看看周围,有不少人都往这里看过来了,他哼了一声,用胳膊夹住越立的脖子往树林里拖。 “你你你你你……你是三年级!怎么好意思让我帮你写!我可是你的学弟!”越立继续很迟钝地喊,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住口!”韩漳把他推到一棵粗糙的树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边,眼睛里燃烧着火焰,“你不想帮我写是不是?没有关系!上次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妈问起你我还好心为你说好话,这次就不一定了,说不定我会告诉她,其实你的真实面目是个衣冠禽兽,玩了我妹妹就想跑……” “我不是那种人!”越立脸红脖子粗地争辩。 “是啊,你不是那种人,”韩漳笑得让人很想揍他一拳,“不过你说她是会相信你呢,还是相信我呢?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 “我没有来历不明!” “你对我家来说就是来历不明。”韩漳对这个词很坚持,“总之,你愿意写吗?” “……” “你愿意吗?”韩漳慢慢靠近他,好像要接吻一样,离得很近地看他的表情。 越立的心里在痛苦地哀嚎,他马上就要考两门试,而且自己也有好几份论文要写……可是在想这些的时候,他忽然闪现出了韩聆曾经说过的他的恶劣事绩来,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拒绝的话…… 这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我……我……我……我愿意……” “呀--------------------!!哥哥你在对我的越立干什么!” 韩聆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她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非常震惊又非常同情地看着被韩漳禁锢住的越立。 “没干什么呀。”韩漳对韩聆笑,“我只是和我的妹夫稍微联络一下感情,以防我们之间生疏了。”他对越立又笑笑,“你说对不对?” 他离得太近了,连口中的呼吸都吹到越立的嘴上,越立浑身僵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再敢欺负他我就让你好看!”韩聆捡起一颗小石头一甩,奇准无比地敲到了韩漳的头上,“放开他!不然杀了你!” “怎么杀?”韩漳忽然搂过越立的腰,用力将他抱在怀里,“用你的眼睛还是小石头?” 被抱在男人的怀里感觉真恶心……越立拼命挣扎,可是双手都被勒住了,怎样也挣脱不开,他再也顾不了男人的面子,开始惨嚎起来:“小聆啊!救命啊!你哥哥逼迫我写论文啊!不然就告诉你妈妈我是衣冠禽兽……我……我……我好害怕!” 韩聆快气死了,这没用的男人,居然在她的同学面前说这种话!亏那两个同学还为了救他而向她通风报信来着:“你是男人吧!少给我说这种没用的话!懦弱的家伙!” “那样的话我们肯定要被迫分手,可是我不要和你分手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越立很想哭一鼻子,“我真的很爱你呀!小聆!” 韩漳一把将他推了个仰八叉。 韩聆的脸登时一片晕红,连手都不知道往那里摆好:“你……你在说什么……” 她两个同学笑着用肩膀推她:“喂!你男朋友很深情嘛!” “说……说什么……” “还经常说他不懂浪漫,这不是很好吗?” “再胡说……把你们嘴缝起来!” “哈哈哈哈哈……” 韩漳大概觉得这种事情实在很无聊,他摇了摇头,走到越立旁边又踢了他一脚:“不管怎样,反正咱们的协议已经达成了,我会把论文的要求交给你,你老老实实去给我写。” “可是我……”我要考试…… “你已经答应了,想当食言而肥的小人吗?”韩漳又笑,“我不介意把这个也告诉我妈。” 丈母娘讨厌衣冠禽兽…… 丈母娘讨厌食言而肥…… “我一定在规定时间之内给你写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韩漳!你又要挟他!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韩聆气急大叫。 “啊,我好怕哦,我走了,再见,亲爱的妹子。”韩漳挥挥手,潇洒地走掉。 韩聆跑到越立身边蹲下,心痛地摸摸他的头:“你没事吧?他没把你怎样吧?” “小聆……”越立痛苦地看着她,“我这种地狱日子要过多久啊?” “……” 看着韩聆脸上为难的表情,越立心惊胆战:“一年?两年?” “……” “十年!?” “……” “一辈子!!??哇--------”越立抱着她的肩膀,号啕大哭起来。再这么下去,他就崩溃了。 “你这个没用的男人……”韩聆拍拍他的背,一边叹气,一边笑。 韩聆从那时候起开始严令禁止韩漳接近越立,但凡越立必须接触韩漳的情况,她就必然要在旁边,用她的说法就是“我哥哥很不是东西,要是让他再接近你,那就好像让大灰狼接近小白兔一样的后果”。 越立可不想承认自己是小白兔,但是在面对韩漳的时候真的很让他害怕,所以他对这一点保持沉默,坚决支持韩聆的命令。 韩漳让越立帮忙写的论文是他一门选修课的作业,正好是越立的专业,所以虽然比自己高了一级,对越立来说也不是很难,只需要多查一些资料就可以了。 他专门抽了三天的空余时间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然后一边写一边筛选。 他那几天每天都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阳光从侧面斜斜地照进来,傍晚的时候,他脸上的茸毛也被染成了金色,全身都笼罩在那种柔和的晕轮中。 他聚精会神地边写边查,丝毫不知道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坐着那个让他恨之入骨又不敢得罪的家伙,那个人面前放着一本书,眼睛却一直看着他。他在那里呆多久,那个人就看他多久,他离开,那个人也很快就会走。 谁也不会明白韩漳看着他的时候在想什么,他们之间就保持着沉默的距离,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写完最后一个字,越立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现在只需要把这个交给韩漳,然后由他打印出来就算OK了。将散乱一桌的资料和稿纸收拢好,他偶然一转头,却看见了正拿起书往柜台走的韩漳。 他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在监视他有没有好好写论文吗?越立忿忿不平地想着这个一戳即破的猜测。 在他把论文又检查一遍之后交给韩漳的时候,韩聆当然也在,所以韩漳也没有为难他,只是很高兴地说以后还可以继续用这种方式联络感情。他拼命摇头,希望这家伙再也不要找他联络感情了。 “咦?咱们不是朋友吗?” 韩漳又意图接近他,韩聆在后面猛敲他的头。 “你给我住手!流氓!” “死丫头!这么敲我不疼吗!” “谁叫你要调戏我的男朋友!” “谁调戏他了!” “你!还不承认!” “我只是玩他而已!” “……” 所以越立有了一个认知,原来这人还有把人当玩物的爱好…… 一切事物要转折的时候必然有一个点。如果你不知道那个点在哪里,只能说明你没有发现,而不是不存在。 转折的那个“点”越立知道是在那一天,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那个点到底在哪里、为什么。 大四学生们要毕业了,联谊活动也变得多起来,越立也经常莫名其妙地就受到邀请,可是每次他要韩聆陪他的时候,就会同时发现韩聆原来也受到了另外一个联谊活动的邀请,他们谁也不愿意拂逆朋友的好意,只有各自去赶赴自己的联谊地点。 那天他也是赶赴一个朋友邀请的联谊,他虽然只想和女朋友约会,却还是不得不接受朋友“不去就绝交!”的威胁,乖乖跟着他一起去联谊会场。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韩漳居然也在那里,并且好像跟大家都很熟捻的样子,看见他来,立刻装出很亲切的笑容说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好吗云云,他的手拍得他痛得要死,却不敢还手,只有也装出很亲切的笑容回答说我很好啊你好吗等等。 有了韩漳的联谊会场和以前没有他的联谊会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也不喜欢惹人注目,两个人不知怎地就慢慢坐到了隔壁,一起喝不要钱的啤酒。 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现在要问起越立来,他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好像一直在跟着韩漳的话题和意图走,韩漳就象一个指挥棒,他往那里指,越立就不由自主地随之而去。然后不知为何说起了现在很多男人跟女人一样阴阳怪气的,一点阳刚的气势都没有,韩漳问他男人的气势在哪里体现,他回答说是打架和喝酒,还有就是SEX哇哈哈哈哈哈…… 韩漳说咱们也打过架了,大概这个就不用证明了,不如咱们比赛喝酒怎么样? 越立可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证明这个,但是当时周围闹哄哄地,听到的人都开始起哄,他只有硬着头皮和他一起坐在大家的目光围绕中比赛喝酒。 当然不是啤酒也不是干红之类的,而是白酒,不过到底是什么白酒也想不起来了,再装阔的普通穷学生又能买什么呢?也就是二锅头吧? 喝了几瓶不记得了,喝了多久也不记得了,反正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旋转得很快的房顶和人脸,还有指着韩漳说他的脸转啊转好像陀螺哈哈哈哈哈,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记忆空白。 能接上的记忆只有第二天早晨,他穿着韩漳的衣服在韩漳的被窝里醒来,非常非常茫然,而且头疼脖子疼背疼腰疼胳膊疼腿疼……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他能从别人口中问起的就是他喝得抱着韩漳叫小聆还准备亲他,亲完又吐了他一身,韩漳拼死挣扎才挣脱,但是他的朋友又全都没义气地逃走了--因为谁也不想背一个喝醉了就亲男人的醉鬼,最后还是韩漳气急败坏地把他背回了自己房间,就这么多。 他的赌约当然是输了,不过韩漳没问他要赌资。 这么说来,韩漳这人还算不错的了? 总算没有把他丢在那里让他自生自灭,算是好人吧。 可他真是好人吗? 直到他很久以后才会明白,韩漳这个“好人”到底能有多“好”。 兽夹 从那个转折点开始,韩漳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一千八百度的大回转,除了用“温柔”来形容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词好用了。那个他记忆中“温柔的韩漳”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再也没有强迫他做什么事情,也再没有对他做过动手动脚的行为,相反,他对他简直有了好像“呵护”的感觉,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是他能做到的,必然会为他做,对他的态度也是百依百顺,有时候甚至会让他错觉这根本就不是作为“朋友”会有的态度…… “你哥哥有毛病吗?还是有什么阴谋?”吃尽苦头的越立不敢相信那家伙会对自己安什么好心,又不好对面去问,只能心惊胆战地问韩聆。 “应该不是阴谋吧。”说这句话的时候,韩聆的表情很复杂,好像有话想说,又好像是希望他能说些什么,弄得他莫名其妙。 难道,是他们家族性的古怪期……(想也不可能!白痴!) 古怪的不只是韩漳,韩聆也变得古怪起来,他可以明显感觉得到她在逐渐地拒绝和他接近,拒绝和他约会,拒绝他去找她,甚至拒绝听他说话…… 当一头雾水的他很委屈地问她时,她给他的回答却是“不是你的错”,“没你的事”,“你别管我了”等等等等。 “我们不是情侣吗!”他终于忍不住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愤怒地对她吼。 “我们,分手吧。”她冷静地回答他。 完全没有准备,他被那句话打懵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一起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没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什么意思!” 这算什么?两年的山盟海誓,两年的如胶似漆,两年的甜言蜜语,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完蛋了?结束了?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连原因也不给一句,连“厌倦了”这样的话也没有,这到底算什么? 他很想像一个罗嗦的老头子一样抓住她,一直问一直问,直到问出结果来为止,可是他退缩了,因为他身为男性的骄傲,他不屑于那么做,也不想那么做。 他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现在想一想,或许她那时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否则不会那样什么也不交代就结束掉,她不是那种人。但是他错过了机会,错过了那时候,他就永远地与她错过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直到现在,他还想问问她,为什么呢? 她到底有什么样的话不能说出口呢? 连对他都不能说? 却宁可那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分手? 为什么? 为什么呢? 如果他再见到她的话,一定会抓住她,好好地问个明白,他已经不怕她讨厌,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第二章 韩漳去看了看那个老鼠夹子,还是没有抓住老鼠,他又换了一个小蛋糕,把先前那个已经长毛的小蛋糕扔掉了。 “喂,我说吧,你抓不住的。” “能抓住,”韩漳笃定地说,“肯定能抓住。” 越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扭动,一边嘴里还咕哝着让人听不清楚的说话,似乎是做了什么让他不太舒服的梦。 睡在他身边的韩漳原本困得要死,却被他扰得一会儿就醒来一下,根本睡不塌实。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把越立的枕头压得平了一些。这小子只要枕头太高或者是肚子太饿了就会做噩梦,可是他现在只能给他做这么多,要是把他弄起来吃饭的话,他的起床气反而会更大,而且他也很累,起不来。 越立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的为人很好,对人很温柔,也不会为别人打扰了他睡觉而发怒大闹,甚至到不讲理的地步。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种事情,没有转折点的吧。所以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他的一个同事笑着对他说,“你的脾气太大了吧?到时候谁敢嫁给你?”,他这才发现,在大学时代那个被韩聆的朋友们羡慕不已的那个“温柔男朋友”已经不见了,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他绝对不是在被莫名其妙地抛弃的时候就变成这样的。 那件事对他打击很大,可还没大到这个程度。 枕头已经很低了,可是越立还是在滚来滚去,简直快要把韩漳从床上挤下去。要不是他睡在床的里面,恐怕现在已经掉到床下去了。 韩漳实在受不了他这么折腾,翻了个身,将滚过来的他一把抱住,双腿夹住他的腿,越立终于老实下来,在睡梦中也伸出了手回抱住他,两个人这才陷入了深眠之中。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真是个美好的早晨……或者说中午。 “呀~~~~~~~~~~~~~~~~~~~~”凄厉的惨叫声,“韩漳呀呀呀呀~~~我的腿没了!” 所谓的腿没了当然不是真的没了,而是被韩漳的腿压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现在是下午一点钟--已经麻得没感觉了,想上个厕所都没办法,因为站不起来。 韩漳朦胧地睁开眼睛,却看见越立呲牙咧嘴的扭曲表情,习惯性地吓了一跳。 “腿啊腿啊腿啊!你的腿快闪开啊!” 韩漳抬起腿,越立只觉得刚才都似乎没有了的双腿呼地热了起来,然后是一阵让人难以忍耐的酸麻,他连动都不敢动,开始惨嚎:“呀~~~我残废了!我残废了!这腿不能用了!呀~~~好难受啊!你不如把我腿切了吧!省得这么痛苦!呀~~~~……” “真是不讲道理。”韩漳早就习惯了这种事,一只手放上了他麻掉的腿,轻轻按揉,“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他按揉的时候,越立的惨叫声比刚才还大,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声音就低了下去。 “好像好了不少……” “真是废话。”你以为以前那么多次都是白按的吗?我又不是你! “哎,韩漳,”腿好了一点,越立的思维就渐渐有点正常了,“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他全身都光着,一丝不挂--就连本来裹在腰部的浴巾也被他一晚上的滚动给滚得不知所踪了。 “因为你洗完澡就睡,敲都敲不醒你。” “那你为什么穿这么整齐?” 韩漳身上还穿着昨晚接他的时候穿的衣服,只是由于一晚上的时间而被揉得满是皱纹,好像八十岁老太太的脸。 “因为你这个白痴在睡着以后热情地抱住我,害我想脱衣服睡都不行。” “……”越立整个人依然贴在韩漳身上,一手托着下巴苦苦思索,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主动去抱他,“……我会做出这种事吗?会吗?会吗?” 当然不会,不过……韩漳拍了他的腿一下,翻身起床:“快起床吧!昨晚上就没吃饭,肚子饿不饿?” 越立捂着肚子,那里空空如也。 “饿死了……”肚子很配合地发出了很大的咕噜一声。 “昨天我叫你都叫不起来,是不是中午没有睡觉?”韩漳一边问,一边脱衣服准备洗澡。为了这次的设计,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时间洗澡了,最多在凉水底下冲一冲,同时醒醒脑子。 “没~~~~~错。”说到这个,越立立刻变得非常沮丧,他坐起来,伤心地捂住脸,“昨天有一个新人作家到我们那里去,我请她吃饭,但是却没带钱……”那十块八毛钱啊……他当时还以为是一百块咧! 韩漳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是美女吧?” “是啊,”越立放下捂住脸的手,为自己的自尊而继续郁闷,“连我打电话给你的钱都是她借我的,幸亏在那里遇见她,不然我连回都回不来了。” 其实他要回来还有很多办法,比如直接打个的士,到了韩漳的家再由韩漳付钱也可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起过这个办法,而总是被他麻烦的韩漳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对了,你要回去还是要留在我这里?”韩漳继续脱衣服,脱光之后抓起挂在床头的毛巾搭在肩上,“先说清楚,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可不跟你去,你房间太乱,我受不了。” “每次说受不了,每次不都帮我收拾,嘿嘿嘿嘿……”看着韩漳走进浴室,他在他后面大喊了一声,“小韩啊!你的屁屁好好漂亮!” 不出所料,他听见了浴室里某人滑倒的巨大声音。 越立从小就被只有他一个孩子的父母教育成了“君子远庖厨”的大男子主义典范,不要说做饭,连煤气炉子的开关在哪儿也不知道。他以前不管是学业也好生活也好,都是被父母所控制着的,但是他不想再继续那样下去,他不想再被控制,因此毕业之后便不顾父母的阻拦,而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在这里,他巧遇了韩漳。 一颗麦粒从天上掉下来,一根针插在地面上,麦粒能够随着风的动向而凑巧掉落到那根针的针眼里,这种机率能有多大? 据说,这就是缘分。 至于是不是真的缘分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个人在逐渐侵入他的生活,他是从父母那里独立了,但是在韩漳这里却…… 他盼着腿,托着下巴在那里愣了半天,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但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瞌睡虫还没完全离开,纯粹在发呆而已。剩下的瞌睡虫好不容易才离开,他低下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服。 “啊……衣服衣服衣服……”他爬下床,拉开大衣柜,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在韩漳的面前已经很习惯这样了。以前就算是在宿舍里,很熟捻的朋友们中间,他也很少会赤身裸体的,一般人也不会。可是不知为什么,在韩漳身边他就习惯了这样子,甚至连一点羞涩或尴尬都没有,一切天经地义。 或许那是因为,韩漳的目光之中丝毫没有避讳,也绝对不会让他产生任何怪异的感觉吧。 衣服是穿上了,可是没事做,连盥洗的用具都在浴室里,现在也没办法梳洗。他在房间里踱了三十秒的步,一头又倒在床上,心里告诉自己躺一下就好,可是眼睛一闭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韩漳从浴室里边擦头发边走出来,嘴里说着:“越立!洗脸了,快点,越……” 把湿漉漉的头发拨到后面去,却愕然发现那小子又睡着了。 “到底谁最瞌睡啊!你这个万年瞌睡虫感染者!”他坐在床边,拍拍越立的脸,“喂!你要再不吃饭胃可就真的要疼了!喂!” 越立微微地打着鼾,对他的呼叫不予理睬。 韩漳气得长叹一声,双手撑在越立的身体两边,不知道是该揍醒他好还是让他继续睡好。他看了他很久,头慢慢地低下去,却在即将吻到的时候,蓦然起身,大步又进了浴室。 等他们吃到“早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越立顶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往嘴里扒饭,因为他的胃在隐隐作痛。 “我早就告诉你了,”韩漳面无表情地说,“你要不吃饭肯定胃疼肯定胃疼,你倒好,洗完澡往那一躺就死了,怎么叫也叫不起来!”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我没听到!”越立理直气壮地回他。 “因为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就算我踹你你恐怕也醒不过来。”韩漳说这话不太对,其实他只轻轻叫了一下,后来则是因为他自己太疲劳,才导致的这个结果。 “总之,我不认为我有错。”越立坚持。 “反正你要不要认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以后你在别人面前不要因为死不认错吃亏就好了。快点吃,我要收拾东西了。”明明同时开始吃的,但是韩漳都已经吃完了,越立却还在和碗里的一点稀饭做殊死搏斗。 “韩漳……”越立哭丧着脸,“吃不完了……胃好痛啊……” “你活该,最近吃药没有?”越立一直都有神经性胃炎,精神压力大或者饮食不规律都可以引发发作,要是韩漳能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好好看着他吃,但是很可惜,这种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没时间嘛。”越立把碗一推,他本来就是坐在床上的,这会儿倒方便了,一头倒下去,又打算睡。 “越立!你怎么回事!吃完饭就睡!不怕变成猪吗!”韩漳一边把折叠桌收起来一边叹着气骂。 “不怕不怕不怕,变成猪也没关系,反正有人养。”嗯~~~伸个懒腰~~~~真舒服--如果连胃也不要隐隐作痛就好了。 “我才不养你。” “呵呵呵呵……”越立奸笑,“不会的,你砸锅卖铁也会养我的,咱们好兄弟嘛。” “谁跟你好兄弟谁就真倒霉了。”韩漳毫不留情地说。 “可是……你不是对我很温柔吗?” 韩漳愣了一下。 叮咚~叮咚~ 门铃在这时候适时地响了起来。 韩漳把正想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到门口打开门。 “小韩哪,设计做好了没有啊?”门外是一个笑得花儿一样的男人,韩漳看见他,顺手就把手中的抹布往他脸上擦,“呀呀呀呀!你干吗!我的花容月貌……” “你那张毁容的脸!”韩漳纠正。 “好吧,不管怎么样吧,我是来……”那男人笑着就往里走,一眼瞧见在床上做睡美人状的越立,立刻话锋就变了,“呵呵呵呵呵……好久不见了!小越!” 这个男人是越立同宿舍的恶友,于德参,毕业之后碰巧到了韩漳所属的公司工作,算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哥们儿--不过,只有越立和他这么认为而已,韩漳始终看他不顺眼,所以当然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韩漳面色不予道,“是骚扰我还是玩弄他?” “都有。”笑得更开花了。 “……”杀了你…… “好啦,开玩笑的,我要准备开工了,现在来拿你的设计的,”于德参收起他不正经的笑,不过整个人怎么看也严肃不起来,“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你弄好了没?” 韩漳一声不响地走到桌边,拿起图纸卷好,往他怀里一塞:“快滚吧,别再出现了。” 于德参又摆出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无视于韩漳仿佛死光一般的眼神将图纸一张一张打开审视,确认无误之后才又卷起来:“小韩哪,不是我说你,现在的社会最重要的就是要会用电脑,你这样用手画实在是有点落后了……” “有些傻瓜只有在面对电脑的时候才会有灵感,可是我更喜欢用手在纸上画,否则没办法。”韩漳脸吊得长长的,“你好了没有?还不快滚?”(蝙蝠:我就是只有在面对电脑的时候才有灵感……你能把我怎样!=_=#) 他越是这么说,于德参就越不走,最后甚至丢下设计图纸,坐在了瞌睡虫完全被他的聒噪嗓门赶走的越立身边,转眼看见还没被完全收回去的早饭,立马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呀~~~~~早饭好丰盛啊!谁做的?越立?” “当然不是我。”越立兴趣缺缺地说,“我只会吃。” “那就是韩漳做的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于德参的脸上带着非常诡异的表情。 越立发现是发现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表情里包含着什么意义……反正很诡异就对了。 “是啊,怎么了?”难道很奇怪吗? 韩漳把剩下的东西都放在冰箱里,狠狠澄于德参一眼,很生气地去洗碗。 “以前你们两个都是谁做饭哪?”诡异,为什么会那么诡异? “一直都是韩漳,有问题吗?”这个白痴到底想说什么? “来来来,让我猜猜看,”于德参一捋袖子,兴致勃勃地低声说,“你以后想要的女人,肯定要会做饭对不对?” “这不是很正常吗?”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他这想法又没错。 “还要很勤劳,至少一天给你洗一次衣服,对不对?” “那当然!”他可是连洗一件衣服要用一包还是两包洗衣粉都搞不清楚的人,要是老婆也不会,难道要等衣服发臭长霉不成? “还要很温柔对不对?” “是。”至少不会揍人吧。 “而且对你百依百顺,你指哪里她就打到哪里?” “你这用的什么词?”越立实在不明白他这一番不知所云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他已经被公司闲置到这种地步,除了跑腿拿图纸和八卦之外再没别的事好做吗? “嘿嘿嘿嘿……”于德参奸笑数声,“你看韩漳怎么样?” 越立从床上哧溜滑了下去。 “你你你你你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快点说!不然韩漳不杀你我也要砍死你!”越立暴走中。 “你看看他,很合你的条件嘛,”于德参扳着指头开始数,“你看他又温柔又体贴又会做饭又愿意洗衣服又勤劳又任劳任怨你踩他他恐怕都不会有反应,你看这么合适的人,你不要他要谁?” “你放屁!”越立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老年痴呆吗!我为什么要娶他!他是男的!你懂不懂所谓的‘男’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等于难人,困难的意思。”于德参一本正经地说,“这世上没哪个女人能有这个殊荣能得到这个最贤惠最好娶回家做老婆的男人了,他对你这么好,你不打算以身相许?” “我为什么要对他以身相许!我们是哥们儿!哥们儿!”咬牙说着这句话,越立踩着他的脚,用力转,“你这个肮脏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每次来都要说些让人忍不住想做了你的废话!” 于德参死命抽回自己的脚,抱着它冷汗涔涔:“你你你……既然不同意就不要听嘛!干吗要这么暴力!” “是你要说出来污染别人耳朵的。”韩漳洗完了碗,走过来用手把比他矮了一截的于德参后脖子夹住丢到门口,“告诉你,这里是我家,要是再敢大放阙词就杀了你!滚!” 门砰地一声关上。 过了没两秒,门又打开一条缝,从里面把设计塞出来。 “小韩~~小越~~你们两个都对我好冷淡哦~~”于德参在门外娇媚地叫。 “滚!再不滚真的杀了你!” 确认那个变态真的走了之后,韩漳把挂在窗口已经干了的衣服收回来,又把昨晚没来得及洗的东西取出来一件一件放到洗衣机里。 “他刚才和你说了什么?你反应那么大。”他一边将干净衣服折好,一边不经意地问。 “他要我娶你!”一说起这个,越立就想再追上去把那个混蛋抓回来再砍两刀。 韩漳呆滞:“那个……变态!刚才不该放他走的!!” “不过要是想一想的话,他说得也没错……”越立笑得毫无心机,从刚才半卧的姿势换成了蹲在床上的样子,“你又会做饭又勤快而且不罗嗦,跟你在一起一点压力也没有,不如你就嫁给我吧!” 韩漳微笑:“如果你只是想要会做饭又勤快又不罗嗦的人,最好去找个保姆,保你满意而且包退包换。” “韩漳……” “干什么?” “你怎么为这点事就生气了?” “……我没生气。” “我知道你在生气。”越立低声嘟哝,“跟你认识七年了,你那种就算生气也笑得出来的脸能骗得过我吗?而且笑得那么古怪。” “我笑得哪里古怪了?”韩漳回忆自己刚才面部肌肉拉动的方向,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哪里和平时有不一样。 “你刚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是很古怪。” 要是这里有第三个人在的话,九成九是绝对不会同意越立的说法的。韩漳刚才的那种笑不要说古怪,就算硬要别人说出他刚才的笑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那人恐怕也说不出来。可是越立不是“别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的,但是他就是知道。 这大约就是在一起时间长了之后所会有的“特殊感应”吧? 韩漳不想再在这上面纠缠话题,便有意沉默下来,把剩下的衣服折好放进衣柜里,这才又继续说道:“今天没事吧?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有,我打算睡一天。”越立舒服地又向后倒去,躺在干净清凉的床单上,果然比他几个月都没收拾过的猪窝好多了。 “你不回家?”韩漳说的 “家”当然就是指越立的猪窝,他父母家在隔了两个城市的另外一个城市,必须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才能到,所以一般越立只有在有长假的时候才会回那里。 “不要!”那个家很脏啊!韩漳已经有很久没有帮他收拾过了,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了,他才不想回去! “既然这样,反正你已经睡了那么长时间,”韩漳说,“下午不如就跟我约会吧。” “啊!?” 说是下午,但是“早饭”吃完是下午两点半,收拾完再加上越立一点也不想在那么酷热的时候出去而磨磨蹭蹭磨磨叽叽,等真正踏出门去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韩漳的房间是在五层楼的三楼上,又位于背阴面处,而且周围没有什么特别高大的建筑物,因此非常凉爽,从里面一出来,外面的热浪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把人烤得头都昏了。 越立在楼门口静静地站了两秒钟,转身就想往回跑,韩漳拽住他的衣服后摆又把他拽了回来。 “你是真的想醉生梦死是不是?嗯?”觉得拽他衣服后摆不太方便,他又改为揪住他的衣服领子,“一口气睡到下午三点,吃完饭又睡!一动都不愿意动,你真的想睡死吗!” “可是很热呀!”越立哭丧着脸,“而且你不是也睡到这时候,还敢说我!” “我是生活不规律。”韩漳搂住他的脖子,“总之你给我乖乖听话,今天你要是不听话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我这儿了。” 越立的脸哭丧得更厉害了:“你……你刚才不是说约会……?不会是想做其他的什么事吧?” “没错,今天我就是想做点其他的什么‘事情’,要是你胆敢反抗我的话……我说到做到!而且今天这件事一定要做,就算把你绑起来也要做。” “喂……”冷汗涔涔,“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为什么怎么听都很有歧义的样子? “哼!”韩漳只有这么一声回答,再不说话,拉着胆战心惊的越立就走。 越立的心头有着很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要是有了这种预感的话,他通常不会遇见什么好事。而且百发百中。但是他又没胆子反抗韩漳的安排,要是他敢不听从他的话,韩漳是真的会履行他的诺言的。 上一次,他因为连续加班没有听韩漳的话好好吃饭吃药,结果精神一松懈下来就头昏眼花倒地不起,同事慌忙一边找救护车一边找韩漳保姆,韩漳到了医院之后,抓住刚刚醒来的越立就是一顿臭骂,把他骂得钻在被子里不敢露头,把病房里其他的人也骂得不敢回自己的床,只要是能动弹的就都逃走了。那时候韩漳就跟越立约法三十二章,比如乖乖吃饭、乖乖吃药以及准时上床,要是哪一项做不好,对不起,越立你三天之内--时间的长短要看罪行的轻重--不要来我家,敢来就把你赶走。越立被赶了好些回了,被赶走的期间,他的房间又乱,自己做的饭又不好吃,外面的外卖又贵又比不上韩漳的美味,他可不想再过那种日子,所以只有老老实实地委曲求全。 今天韩漳一定要把他弄出来八成有阴谋,至于究竟是什么阴谋搞不清楚,反正绝对不是好事就对了。他现在非常希望的事情就是马上下一场冰雹或者瓢泼大雨或者龙卷风,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了。可是上帝每天都很忙,没时间关心他那么多事,所以从他被夹住脖子拖到公车站、拖上公车又拖下来,这期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下了车,韩漳终于放开了他的脖子,他抬头一看站牌--A市第一医院…… “……” …… …… 又来了一辆公车,越立转身,鬼鬼祟祟地想趁着人多的时候也混上车去…… 身后韩漳冷冷的声音传来:“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可是韩漳!医院很恐怖啊!”越立叫屈,“而且我又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你不听话!”韩漳拽住他往回拉,“让你吃药你就是不好好吃!万一变成胃溃疡怎么办!” 救命的公车载满了假日的人潮,吭哧吭哧走远了。 “胃炎和胃溃疡没有必然的联系……”越立垂死挣扎。 “没有必然联系!?”韩漳停下脚步掐住他的脖子前后晃,“你这个混蛋自己的病为什么都不去好好查查看!胃炎就会得胃溃疡!胃溃疡就会得胃癌!胃癌就会死!懂不懂!你想死吗!” 这是强词夺理的说法,如果把其中的“就会”改成“就有可能”还差不多,但是韩漳对于自己说的话很坚持,尤其在越立的病情方面,他始终认为要往严重的方向说才是正确的,以至于越立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否则为什么韩漳这么紧张,简直紧张到快让他想自杀的地步了。 不管越立是抱着站牌不放也好,还是抱着路边的广告牌不放也好,韩漳都有办法轻轻松松将他从上面扒下来,强行拖入医院里。 一只手拖着越立,一只手挂号,韩漳轻车熟路地做完这些事之后便上了门诊二楼,找到了骨科。 明明是消化科的问题,为什么要到骨科呢?那是因为越立从发现有神经性胃炎,到因此而连住了两次院的期间,都是一位名叫沈齐鸣的大夫看的,那大夫医术很不错,总是能最快地找到病人的痛苦原因并且快速排除,越立在他手底下没吃多少苦,要是找别的医生就不一定了,有时候痛得他脸都青了,那些白痴医生还在慢悠悠等着化验结果。 不过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位沈大夫其实是骨科的主治医师,因为人手不够才被暂时借调到消化科。可是这并不妨碍韩漳对他的认定,所以从那之后他每次看病都会专门找沈齐鸣在的时候。 平时沈齐鸣这里都有不少人在排队,看来承认他能力的不止韩漳他们。不过今天诊视里看病的人加陪员只有两个,外面排队等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真是少见的情况,大概是他们来的时间段恰好合适吧。 韩漳拖着越立进去,沈齐鸣看见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又继续去看那个病员脱臼的手臂,捉住它轻轻地上下试试动动。 越立来得多了,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来得多也不表示会习惯,他对将发生的情况简直深恶痛绝…… 果然,在一阵看起来无害其实是在麻痹病人感官的轻微移动之后,那个可怜的病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惨烈的惊叫,并且同时传来明显的咔吧一声,应该是接好了。那声惊叫刺入越立的耳膜,他拼命阻止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大学时候因为打篮球而脱臼的情景,不由得牙根发酸脊背发凉。 “沈齐鸣!绷带!”一个看来比沈齐鸣年轻一些的医生大步走进来,把几卷绷带交给他。 这位医生名叫叶翔,是沈齐鸣正在带教的新医生,和韩漳他们也见过几次面,把绷带交给沈齐鸣之后转身看见他们,微微一笑,点个头,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为那病人用绷带固定,又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沈齐鸣这才回头面对韩漳他们,微微点头:“你们好,又来了?” “没错,又来了。”韩漳把越立拉过来硬按在那病人让开的凳子上,对企图反抗的他狠狠瞪眼睛,“这小子不听话,最近的药大概又没好好吃,你看这怎么弥补一下。” 越立的脸色开始发白。 胃炎和胃溃疡一样,都是慢性的疾病,需要慢慢调理。要是说一段时间没吃药就用什么措施弥补一下,那种疗效根本就是不可保证的。韩漳带他来得多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别的”意思。 沈齐鸣是个不大爱笑的人,不过在听了他这个提议之后还是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怎么办?用一点最痛的药吗?要不要青霉素肌注一下?” 一听到打针,而且是青霉素,越立立马头都昏了,面色青白地死命摇手:“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打针!我坚决不打!死也不打!!!!” 没错,韩漳就是“这个”意思--好好给这个怕打针的家伙一点教训,下次他就记住了! “谁让你永远都记不住吃药!”韩漳骂。 越立萎缩在凳子上想反抗又不敢,看来很可怜的样子。 要是非关越立身体疾病问题,韩漳是会很温柔,可是要是和这个有关的话……他会马上就变得很恐怖。 “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记住按时吃药的?”韩漳问。 “没办法,”沈齐鸣摇摇头说,“这个要看他自觉,而且必须重视。” “我很重视了……” “还说!” 越立抱住头,防止韩漳会一拳头砸上来。 “我有办法!”那个叶翔医生从门口走进来,声音得意地上扬着。 “你有什么办法?”沈齐鸣脸吊得很长,看来很不高兴。 叶翔对着他嘿嘿一笑,却不对他,而对韩漳说道:“其实很简单,你只要给他带个手机或者BP机,到了时间呼他就行了。” “不要!”越立断然拒绝,“那样就好像狗绳一样,主人摇摇铃我就得安命令做事,我才不要!” 叶翔笑起来,沈齐鸣却摇头,认为这实在是一个很糟糕很糟糕的主意。 不过韩漳和叶翔一样,认为这个主意还算不错。所以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越立。 越立扭过头去看诊室里的一株盆栽。 韩漳继续看着越立。 越立开始冒汗,但是依然坚持不转过头来。 韩漳仍然看着越立,打算把这场耐力赛比下去。 越立汗流浃背。 韩漳打算把越立的后脑勺看出个洞来…… 越立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大吼道:“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了!不管你是要安狗铃铛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我都答应了!行不行!?”再这么下去,他肯定要先神经衰弱了。 见越立妥协,韩漳显得很满意,对正在大摇其头的沈齐鸣有礼地微笑:“既然这样,就麻烦沈医生给再开点药吧,他上次的药应该也快吃完了。” “还有差不多一个星期的份!”越立辩解。 “来了这么多次你还记不住吗?”韩漳冷冷瞪视他,“沈医生坐门诊的时间只有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其他时间他都在住院部里,难道你还专门跑那里去找人家?” “又是我错……又是我错……”越立沮丧得话都不想说了。 沈齐鸣向韩漳询问了一下越立的近况便拿过处方笺,正想写,又停住笔,交给站在自己身旁的叶翔:“你来写吧,还是用上次的药,不过再加一个……” 他快速地跟叶翔说完,又对韩漳说道:“他现在的情况我光是用眼睛看也弄不清楚,所以你要多加注意一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最好记录下来……” “你应该对着我说……”越立插嘴。 韩漳看他一眼,越立沉默。 沈齐鸣又继续道:“不过像这样也不够,治疗一段时间以后应该让他做个钡餐透视或者胃镜……”当沈齐鸣说到胃镜的时候越立开始面色发青,拼命摇头表示自己死也不会再做了,“……不过他的病情不算太严重,不一定需要专门做胃镜,下个星期找个时间,不要吃饭来这儿做个钡透,做完的结果给我拿来看一下就行了。” 叶翔写完处方交给韩漳,韩漳收起来,向沈齐鸣他们道谢之后带着如蒙大赦的越立离开了。 “沈齐鸣……”叶翔托着腮悲伤地说,“你就不能像那个人一样,对我温柔一点?” 沈齐鸣脸色很差:“你喜欢他怎么不跟他走。” “你这样,难道是在……吃醋吗?” 叶翔诡异地笑。 沈齐鸣转过头去不理他。 叶翔大笑:“自从我念完研究生回来,你就变得越来越可爱了嘛,亲--爱--的--” 沈齐鸣一圆珠笔砸到了他头上。 第三章 越立蹲在墙边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伸出了手去…… 啪!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好痛痛痛痛痛!!!韩漳救命啊!我被你的老鼠夹子夹住了!!……” “蠢材!谁让你伸手!” “我……我只是想试试看它好不好用……” “那好不好用?” 哭丧着脸:“好用……好痛……” 越立既不喜欢做胃镜也不喜欢做钡透,因为胃镜伸到胃里实在很痛苦,钡剂又太难喝了。 可是他很不幸地是一位慢性胃病患者,又受到韩漳这个超级督察的监督,要是他真要他做这些,他也只能乖乖地去做。 所以到了“下个星期”的某一天,韩漳亲自到杂志社去把他“请”了出来,不管他是抱桌子也好抱椅子也好抱门框也好还是向装没看见的同事求救也好,还是被强行拖出门去好好地灌了一顿钡餐。 透视结果出来,韩漳直接拿着它去给沈齐鸣看,折回来之后才把仍然蹲在钡透室门口犯恶心的越立搀起来一起回家。 钡餐这玩意真不是人喝的!越立靠在韩漳身上一边打嗝一边恶心地想,下次坚决不要喝了!就算是天皇老子逼迫他也坚决不喝! --不过,他上次以及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好像都是这么发誓的…… 到了家门口,正想取钥匙开门,两人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都向下滑去,固定在一个点上。 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小婴儿。 一个放在筐子里的小婴儿。 而筐子放在他们的门口。 “……” “……” 两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你的私生子!”越立的脑海里闪现出了无数电影的经典桥段--男主角对女主角始乱终弃,女主角忍辱负重生下小孩,放在男主角的房门口…… “你电视看太多了,”韩漳皱眉,“从今天起不许你再靠近电视柜。” “我没有想多!你看!还有一张纸条!”越立抽出婴儿的小枕头旁边放的纸条,很理直气壮地念,“哪!‘哥哥,我和遥里要在A市玩几天,不过今天有点事,毛头就拜托你照顾了,明天我会来把他领回去的,谢……谢……’”念到最后,越念越小声。 遥里:慕遥里,韩漳的妹夫,也就是韩聆的老公。 毛头:慕矛的小名,慕遥里和韩聆的儿子。 韩漳家里只有一个妹妹,能叫他哥哥的人也就只有一个。 综上所述,推出答案--写纸条并且把儿子甩给他们的人,就是好久不见的韩漳妹妹,越立的前女友,韩聆。 “我的私生子。”韩漳冷冷地说。 越立干笑。 小家伙在筐子里睡得很舒服,两个大男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搬进房子里,开始对着他发愁。 “你会不会带小孩?”韩漳看了毛头很久之后,问。 “我是家里的独子。”越立闷闷地说,“你会不?” “会就不问你了。”韩漳垂下头去,简直不想面对小家伙无邪的睡脸。 他虽然下面有一个妹妹,不过和他年纪相差不大,轮不到他去照顾。要是妈在这里的话就好了,在这种时候尤其地想妈……可惜…… 小家伙慢慢睁开眼睛,眼仁大大的,黑黑的,非常灵活,小嘴微微张开,表情迷惘,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看着他,越立不得不赞叹上天真是鬼斧神工,居然能造出这么可爱的生物来,就算只是睁开了一下眼睛而已,就让人觉得他可爱得要命,说不定所谓的“虎毒不食子”也只是因为老虎爸爸和老虎妈妈觉得自己家的小老虎实在太可爱,没办法下爪而已……(以上纯属越立的胡说八道,请不用采信) 小家伙看来是没找到他希望找的东西,小嘴撇了一下,慢慢张开,大眼睛挤在了一起…… “哇--------------哇哇----------哇----------” 越立抱头鼠窜。 怪不得人家说孩子是天使和恶魔的集合体,果然是这样--睡着的时候是天使,一醒来就变成了恶魔。 越立捂住耳朵蹲在墙角里,希望那好像拉长笛一样的恐怖哭声赶快过去,不过小婴儿可不管你喜不喜欢,他没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谁也没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韩漳也很想向越立学习,但是总不能不管这小家伙,否则一会儿邻居就该来抗议了。他从筐子里抱起他,笨拙地左右摇晃,但这一方法看来不起作用,小家伙哭得更厉害了。 韩漳手足无措地抱着毛头在房间里晃荡了很多个圈,希望他哭累了就能安静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家伙的哭声始终就没有停的意思,一直在精力旺盛地不停拉长笛。 韩漳是真的没办法了,到墙角把毛头硬塞给比小家伙更想哭的越立,自己跑去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妈!我是大韩!”大韩是他的小名,他是大韩,他妹妹当然就是二韩了,“二韩把毛头丢到我这儿,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啊!……你骂我干吗!又不是我要她放在这里的!……他一直哭!……吃饭?他吃什么?牛奶?……还有尿布?可是我哪儿有……嗯……嗯……是,是……” 韩漳放下电话,不顾身后越立指责他临阵脱逃的声音,火速飞奔出门,到离家最近的超市买了一大堆的婴儿用品回来。 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先要检查小家伙是不是尿了,嗯,是尿了,而且还拉了,一打开尿布简直臭气熏天,两人慌忙开门开窗,让臭气往外散一散。可是换了尿布还不够,小家伙还是哭,两人又慌忙热牛奶,可是牛奶太热又不能给他喝,烧完之后还要放在水里冰一冰,越立嫌水里冰得太慢了,趁韩漳不注意把瓶子放进了小冰箱的冷冻层,等韩漳发现的时候牛奶已经变成了冰砣子,韩漳气急败坏地臭骂他一顿,又把冰砣子拿出来放在炉子上热…… 不幸的是,小家伙只在喝牛奶的时候安静了十分钟,等牛奶一喝完又裂开大嘴继续嚎哭。韩漳只有再打电话去问妈,韩妈妈说小家伙可能是渴了,除了牛奶之外要另外喂水。可是越立弄好水之后小家伙却不屑一顾,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哭。韩妈妈又说可能是他的衣服没穿好,说不定哪里夹到肉了,两个人把小家伙扒光了上下左右地看,又把衣服重新穿上,可是小家伙哭得更厉害了。韩妈妈实在没办法了,说其实小孩子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他不高兴了就哭一哭,让他哭让他哭!在我这儿的时候他也这德行…… 那个小炸弹把两个人折腾到半夜一点,这才心甘情愿地去睡了,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看着独占床铺一角的睡得很香的毛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聆她……送来这个小灾星……到底想干吗……”越立想抱怨,但是声音也不敢放大,否则要是把那小灾星弄醒的话,他们两个今晚就别想睡了。 “谁知道!”韩漳气得牙痒痒地,“明明可以把他放在家里不带的!我妈又不是不在!” “不过……”越立爬起来,轻手轻脚地爬到小家伙身边,着他好像天使一样的纯真睡颜轻声说道,“小孩子真是可爱啊……不管怎么看,小孩子都是最可爱的。要是我有小孩的话……会不会像我呢?”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描绘一个比自己缩小了很多倍的一个翻版,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一定会很淘气吧,我妈说我那时候闹人得很,每天半夜都要哭上个四五次,到时候要和老婆一起带孩子的话恐怕会很辛苦……” 韩漳从后面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吵醒他。”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眼睛却不是这么讲的,他不想听越立讲话,越立只能探知他这一点。 “为什么?”被捂住嘴,越立用眼睛这么问他。 韩漳松开手,站在窗口看窗外的夜色。如果他抽烟的话,现在一定会点起一支来,可是为了保证灵感不受干扰,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抽过了。 “韩漳。”越立说,“你干吗老这么阴阳怪气的,让人整天也搞不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有问题就说嘛,我做错了就改啊--可你老不说,让我想知道自己哪里错了都不行。” 韩漳转过头来,笑一下,走到他面前揉乱他的头发:“其实啊,你都不知道……” “?” 韩漳顿了一下,蹲下来,抬头望着越立,笑得很奇怪:“……不过现在告诉你还早了点,等时机成熟,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韩漳!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越立终于愤怒了,“我告诉你这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话你不妨现在就告诉我!什么时机成熟时机成熟,你以为我会相信你那种鬼话吗!” “呀……越立……”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给我这么神神秘秘的,以为我没办法看穿你的伎俩吗?混蛋!快说!你给我隐瞒了什么!” “越立你冷静……” “韩漳!你要是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咱们就没完!你到底想说什么!少给我吞吞吐吐的!” “越……” “哇------------------------------” 清亮的嚎哭之声昭示了房间里第三者的存在,越立傻眼,这才想到韩漳阻止他继续吵闹的原因原来在那个肉肉的小东西身上,两个人不得不把刚才正在“探讨”的问题放在一边,开始手忙脚乱地哄那位惹不起的小祖宗。 第二天越立本来想以上班为借口逃走,却没想到韩漳先他一步打电话去杂志社帮他请了假,硬是迫使他留下来陪他一起伺候毛头。 那一天的日子过得简直是地狱,越立深刻理解了所谓度日如年是什么意思。那小祖宗根本不管人家累不累,就是要有人抱着才肯稍微安静一会儿,而且抱着的那个人必须不停地走动,否则马上用嚎哭来表达对于他们服务质量的不满。韩漳和越立两个人只有轮流抱着他在房间里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却被一个小家伙给弄得筋疲力尽,气都没力生了。 下五六点正,他们的门被准时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这是韩聆敲门特有的频率,韩漳和越立一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互相对望一眼,抱着小家伙火速冲到门前,拉开门,当确认门口站着的女人的确是韩聆时,两人非常默契地一人送奶瓶子,一人送孩子,把东西往她怀里一丢马上转身进门,落锁。 “哥哥~~越立~~”韩聆在外面又好笑又好气地敲门,“干吗这么冷淡嘛!至少让我们进去坐一下啊!” “为什么要让你进来!”韩漳在房门内吼,“你倒是厉害得很,把孩子丢在门口就带着老公逃走,不怕把他丢了吗!幸亏没事,否则看你怎么哭!” “没事的啦,哥,你开门嘛,听我解释。” “不开!绝对不开!”韩漳可不想再让那个小魔头进这个房间。看看,他只呆了一天而已,房间里就被奶味给染得再闻不出其他的味道,以前的味道……只属于这个房间的味道一点都没有了。 哥哥这边不行,她决定改从越立这边打开突破口:“越立呀,我可是个女人哦,站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又抱着个孩子,你于心何忍哪!我那个没兄妹义气的哥哥就算了,难道你也要和他一样吗?” 越立有些心软,眼巴巴地看着韩漳的脸,韩漳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有气。 “不许开!开了你就别再进来!” “可是……他是你妹妹……” “我说到做到!” “……”如果要和再不能来这里比较的话……他决定保持沉默。 韩聆站在门口站得脚都酸了,可还是迟迟无人来应门,她丈夫在下面久候无果,也跑上来看,却发现老婆抱着儿子可怜兮兮地站在大舅子的门口,等待着那扇坚决不为她开启的门。 可怜的慕遥里既不敢得罪大舅子,又不能得罪老婆,衡量再三,从老婆手里接过孩子和奶瓶子,然后轻轻敲门:“大哥,其实二韩她又怀孕了……” 门里静了三秒,韩漳呼啦一声拉开门,阴郁的面容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刚说什么!?怀孕!?她刚生完小孩五个月!你这个禽兽居然又--” 越立在后面直拽他衣服:“喂喂……这是人家夫妻两个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咳咳……”慕遥里咳嗽了一声,“我骗你的……” “……” “……” “……” “……” “你这个……臭小子!!!!!!二韩!和他离婚听到没有!快离婚!” “我和他离婚孩子你养啊?”韩聆冷冷地反问。 无言以对…… 不管怎样,门开了就不能不让人家进去,韩漳虽然生气,也不能真的把妹妹拒之门外,只能吊着一张长长的脸把他们让进去。 一进门,韩聆看着原本整洁可现在正由于小炸弹的到来处于灾难状态的房间,便惊叹起来:“哎呀,比起你在家的房间整洁多了嘛!果然还是有动力才有成效啊。” 越立:“动力?什么动力?” 韩漳看起来很焦躁,频频对她瞪眼睛:“胡说八道!” 慕遥里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开始熟练地换尿布,喂奶,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毛头一声也没哭,连哼哼也没有。 韩聆根本不理会哥哥的冷淡,因为她本来也不是来看哥哥的脸色,而是为了看另外一个人的。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越立?”她随意地拉开写字台旁边的椅子坐下,双腿自然交叉,眼睛直视着越立问。 她已经完全从“女孩”蜕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生完孩子之后的她,皮肤细腻而光泽,身材成熟而丰韵,如果还是大学时候的越立的话,必然会为眼前成熟的女人而目眩神迷,可是他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他了,他现在对她除了作为男人见到美女时候必然会有的惊艳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嗯,很久了吧。”越立笑着回答。 “不是吧?”韩聆带着非常不以为然的表情插口,“你们新年的时候还见过的,忘记了?” 越立本来打算新年的假期都和家人过的,可是韩漳却忽然宣布自己要加班,不得不一个人在这里过年,连家都没办法回。越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犹豫了几分钟,最后决定留下来和韩漳一起过。为了见一见过年都不得回家的儿子,韩妈妈专程带着全家人--包括大肚子的女儿--一起来到这里,和他们住了一天半的时间。 韩聆对哥哥的回答表示出了刻骨的不满:“可是那次我根本没有和越立玩到。我看你连话都不想让我跟他说!什么加班,过年了你这种工作还能有班可加?!” 韩漳气定神闲:“那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敢说你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凌厉的目光。 “那个先不提,你不觉得这么关心一个不是你老公的男人有点不太好?”同样凌厉的目光挡回去。 “那个……”慕遥里脾气很好地微笑,“我不在乎,我知道老婆最爱的人是我。” 韩聆趴在椅背上,眼睛迷离地看着她的老公:“亲爱的,还是你最懂我……” 两人之间隔了两米的距离,不过在0.001秒之内就被粉红色的泡泡充满了。韩漳站在被忽略的角落里,浑身散发出黑色的杀气。越立很想逃走,却不知道要往哪里逃才好。 不过幸亏那对夫妻不合时宜的甜蜜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韩聆“终于”想起来身边居然还有人,忽然转头对已经气得快没气的韩漳说道:“对了,为了谢谢哥哥和越立为我们照看毛头,我打算今天晚上请你们大吃一顿!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做的东西好吃得很。保证你想要多少有多少,吃穷我们也没关系!” “咦?真的吗?”在越立的记忆中,韩聆好像还没有主动请过客,这可真是奇闻呐。 韩漳同样明白这是奇闻,而且非常清楚妹妹在他身上是不会多花一分钱的,今天她的行动肯定有问题,于是很冷静地反问:“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吗?” “呵呵呵呵呵……你才搭错筋!”韩聆奸笑数声,硬邦邦地甩下这么一句话。 让韩聆请客无异于从老虎屁股上拔毛,所以请不要期待她会带可怜的韩漳和越立去什么比较高档的地方,当一行四人加一个毛头的队伍站在闹哄哄的夜市里时,除了毛头韩聆之外的每个人心中都若有所悟。 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坐下,要了几个小菜,几个人开始聊起无关紧要的闲话话题,上从卫星上天下到海里发现沉船,简直就像是世界大百科或者新闻旧闻联播一样,无所不谈。 可是谈着谈着越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韩漳他们的确是在谈话没错,谈的内容也似乎很广泛很没禁忌,可是他总觉得他们在内容上似乎在回避什么东西,尤其在不小心挑起一个新话题的时候,那三个人似乎都要衡量一下,以免把什么不该挑起的东西挑起来了。 他们到底在回避什么呢?越立试图插嘴将话题引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里,可是那三个人就好像死蚌壳一样,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高谈阔论了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慕遥里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把孩子交给韩聆,自己拿着电话跑到比较僻静的角落里去接听。 又过了没两三分钟,韩漳的电话也响了,他看着电话屏幕上不熟悉的号码满心疑惑地接起来,似乎是里面的声音很小,他一边大声反问,一边捂住耳朵防止夜市的吵杂之声,也跑到了僻静的地方去接。 “他们还真是业务繁忙啊。”越立嘲笑地嘿嘿笑说。 韩聆不置可否地低下头,逗弄自己怀里的孩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越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光芒。 “小……韩聆?”他本想叫她小聆,但是想到他们现今的关系,又把那称呼咽了下去,“怎么了?有事吗?” 韩聆朗然而笑,和刚才在韩漳面前作怪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好像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原来她是要说这个,越立不由把自己莫名的紧张大大地嘲笑了一番,笑着说道:“嗐,什么过得不错,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下去了!” “咦?怎么了?” “最近哪,这不顺心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 他把从被色狼摸屁股的那天早上直到昨天被韩漳拖到医院的悲惨事实向韩聆好好地添油加醋了一番,边说边谈起,险些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韩漳……这个韩漳……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连让人消停一下都不行!我说了那种检查没必要做那么多次,他就是不听!弄得我昨天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当然,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你们家的小恶魔--这个他就不说了!明显的州官放火么!我自己知道我的胃是怎么回事,那家伙却……” “我哥来了。” 越立脖子后面的肌肉猛然收缩,慌忙往自己身后看,又四处望望,直到看见韩聆那诡异的笑容才松了口气。 “你骗我!”他大声控诉。 “活该,谁叫你这么好骗。”怀里的小家伙开始哼哼唧唧,韩聆用勺子舀了一点水送到他嘴边,小家伙喝得啧啧有声。 “那你过得怎么样,现在满幸福的嘛。”越立毫无芥蒂地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也非常真诚,无论是和随都可以轻易看出他对她已经没有以前的热情了。当时热恋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所以不再痛苦,也不会再因为见面尴尬。 我已经不爱你了。 “是啊,很幸福,”韩聆笑,“遥里和你一样是个脾气很好的大好人,不管我怎么踢怎么踹怎么欺负他,他都决不会还手,就算是我让他把大舅子引开,让我和我以前的情人见面他也会照办,老实得和你一样,女人能嫁给他真是太幸福了。” 把……把大舅子引开?和“以前的情人”见面? 越立张大了嘴:“你……难道你们是合谋……故意的……” “那当然!”韩聆瞪他一眼,“要不韩漳那个家伙会让我们独处吗?那个变态变态的!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这句话很有歧义啊…… 从越立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她又笑着低下头去用筷子蘸了点菜汤给毛头:“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在说,那个变态变态的家伙是个混蛋,不想让我和你独处而已。” “他大概是害怕我和你死灰复燃,影响你的婚姻生活吧,哈哈哈哈哈……”越立大笑,“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绝对不可能嘛!那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 韩聆没说话,更没有用其他的方式搭腔,就让越立一个人笑,笑没五秒钟他就笑不出来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呃……咳,我好像笑得有点夸张了……” “是很夸张,”韩聆看看刚才韩漳去的方向,越立也不由自主地想转身去看,却被她下一句话给定住了,“如果我说我还爱着你的话,你会不会和我重新开始?” 越立的筷子从手上掉到了桌子上,又滚落到桌子下面。 “重……重重重……重新……开始?” 韩聆点头,然后又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旁边桌子上的人忽然因为某个笑话而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她的声音被淹没了。 “……你愿不愿意?” 越立只听清了她最后的这几个字。 “你在开……开玩笑吧……?”越立快笑不出来了,“你已经有了孩子了,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人很好,嫁给他是女人的福气。” “但是那不是我的福气。”韩聆说,“在心里还有你的情况下和他结婚,这对他是最大的伤害,我觉得这不公平,或许他应该摆脱我,一定有更好的女人在等着他。” “韩聆,”越立刻意忽略她“心里还有你”的那句话,有些严厉地说道,“不管怎样,是你选择了他,不是别人,你应该好好和他在一起,而不是整天想些梦幻一样的无聊故事。” “女人的梦是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越立终于有些愤怒了,“你为什么当初要和我分手!?一句话也不说,一个解释也没有,只是告诉我,说我们分手吧,连个起码的交代也没给我,就那么分手了。现在你已经结婚了,有了小孩,却告诉我说,你心里还有我,这段婚姻你很后悔,想和我重新开始。你为什么不想一想这怎么可能!我真是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是你说出来的!你难道不会对慕遥里有内疚感吗!” 一口气说完,却发现周围桌子上的人都愕然看着他,他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 韩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很自然地微笑看着他:“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真是个老实人。” “这跟我老不老实有什么关……” “当初分手,我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没办法告诉你,也不敢告诉你。” 越立愣了一下。 “我……被人威胁了,”韩聆笑盈盈地说着这个听来惊心动魄的事实,“那个人对我说,不许我再和你继续下去,否则就打断我的腿,我好害怕,只好和你分手。” “那个人是谁!?” “他还给我看了一张照片,他说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像我这种又不温柔又不可爱只会欺负自己喜欢的人的女人,和你在一起只是把你害了而已。” “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幸福我们自己说了算!这种事情和别人无关吧!”越立愤怒地一锤桌子,桌上的杯盘都跳了一下,“是谁!是谁这么擅作主张!” 韩聆笑得更开怀了:“我说我绝对不离开你,他把我弄到楼顶上,按住我的头往楼下推,说‘我说到做到,你以为我不敢吗?来选择吧,对你来说是爱情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或者……是脸更重要?’。如果我从那里掉下去,一定会被树枝划成丑八怪,要不就摔成残废,我衡量了一下,原来还是我的脸和我的性命重要,我就把你卖了。” 她所说的话和她的表情完全不配套,原本愤怒满腔的越立在看到这样的情形时,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疑惑。 “韩聆,你……刚才说的话是开玩笑的吧?是这样的吧?不可能有那种事的,对不对?” 韩聆还是在笑:“我的脸就是这么不识时务,真是对不起,可是如果你想要我用其他的脸来讲给你听的话,抱歉,我讲不出来。因为这种事情实在太好笑了,我那时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却被人按住脑袋威胁说如果不和男朋友分手就把我从那里推下去,而我居然答应了,而且因此失去了一个说不定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人,从此再也追不回来。这种事好不好笑?真是笑死我了。” 她边说边笑,笑得浑身颤抖,怀里的毛头也被她抖得哼哼唧唧要哭,她把脸埋在了他的小脖子里,越立分明看见,有水分的光芒在她眼角一闪而逝。 “韩聆……”他握紧了双拳,“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到底是谁!?” 韩聆抚摸着毛头的小脑袋,说道:“我要是能说的话,当初在分手的时候就会和你说清楚了,不会让你疑惑这么多年。而且现在你知道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晚了。” “韩聆!我是为你好!难道你就不想抓住那个家伙好好收拾一顿吗?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吧!” 韩聆左右看看,越立随着她的目光,发现了正一起走回来的韩漳和慕遥里。 她的眼神钉在他们身上,还是那样笑着继续说:“有仇必报也要看对方是谁,也要看看自己的实力,还有,要看清楚有没有必要鱼死网破。这三点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如果凑巧哪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会把这一切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解释给你听……” 越立知道她不会再多讲什么,有些失望,不过他想了一下,忽然轻敲着桌子焦急地问:“你刚才还说那个人给你看了一张照片,什么照片!?是关于什么的照片!?” “照片?”韩漳非常适时地回到了越立身边的座位上,微微好奇地问。 越立想说什么,却被韩聆抢过了话头去:“呵呵呵呵呵……是我家毛头英俊潇洒的裸照啊!这个恋童癖对我家毛头心怀不轨呢!” 越立涨红了脸:“我不是恋童癖!” “那你干吗要我家毛头的裸照?” “我没有!我……那个……我们刚才其实是……” 他结结巴巴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清楚他们刚才“其实是”在干吗。 “好啦,知道你没有心怀不轨,想你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韩聆!你……你……” “啊,他气死掉了,哥,快给他人工呼吸。” “让你家毛头去给他人工呼吸去吧。” “不要!我家毛头的初吻是妈妈的!对不对?毛头~~” “总有一天你儿子变成和你一样的变态。” “这是家族遗传,你以为你不变态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立仰望天空,不断地猜测着当初威胁她的人会是谁呢?是这个家伙?还是那个家伙?或者是…… 把韩聆夫妇和毛头送到宾馆,韩漳和越立两个人又召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在出租车上,越立一直托着腮做沉思状,韩漳刚开始还没发现,过了一会儿发现他居然那姿势就有点忍不住了:“越立!你又不是思想者!装那什么动作!” “我在思考严重的问题。” “啊?”他的脑袋里可以思考严重的问题吗? “韩漳,”越立看着韩漳,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有谁能那么明目张胆,威胁韩聆?” 韩漳非常吃惊:“威胁韩聆?谁?威胁她什么?” 越立把刚才韩聆告诉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韩漳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很奇怪,她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妥协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东西’,可以让她说放手就放手的。到底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干这种无聊又不讨好的事情?”越立独自一个絮絮叨叨地说,“韩漳,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她是你妹妹,说不定跟你商量过吧?你应该知道吧?韩漳?韩漳?” 他发现韩漳居然在发呆,有些着急地用手指头戳他肋骨:“喂!我在问你话呢!韩漳!” 韩漳拍掉他的手,非常不爽地说:“我不是正在想吗?”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了?有没有头绪?” “没有。”干净利落的回答。 “你可是她哥啊!”越立叫。 韩漳反问:“可我和她一起的时间还没你长,凭什么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就该知道?” 越立没话说了。他说的是事实,当越立和韩聆还是情侣的时候,他们那种粘乎劲是每一个热恋过的人都能体会的。更何况之前就说过,韩漳韩聆并不亲,他们虽然是兄妹,却因为父母离异而分居两地,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至于感情,只是比陌生人好一些而已。 韩漳又看着车窗外面一盏一盏闪过的路灯,道:“不过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那个家伙活着离开。居然敢威胁我的妹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是很可怕的威胁,但是不知为何,越立在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或许是韩漳一直托着下颌的那只手,或者是他的手掌所掩住的嘴,总之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韩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是那次谈话的结尾。 晚上回到家,越立刚开始还雄心壮志地想把过去的同学录拿出来,好好查查究竟是哪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他的女朋友,让他错过了一个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但是等韩漳把同学录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窝在床里睡得香甜了。 韩漳把他安置到床里躺好,确认他已经睡着之后,拿起床头的电话拨了几个数字。 “喂……叫你老婆来听电话。”他的声音很低,不时地看看身后,似乎是怕吵醒越立。 等了一会儿,对方的电话似乎换人了。 (咦?是你啊?这么晚还打电话找我干吗?) “没事,只是有句话要告诉你。” (哦?好严肃哦~~是什么话?) “你少给我装傻。告诉你,我过去说的话到现在也有效,希望你给我把嘴闭上,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哟~~~我好怕,怕死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我可是在帮你也。早点让他知道对你不是有好处吗?) “用不着你管。” (我是在为你着急,)电话那边有毛头不耐烦的哼哼声,似乎又有什么不满意了,(你你们在一起三年了也,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八年抗战?万一他等不到结婚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我说了用不着你管!你只要管好你家的两个就好了,这是我的问题,你少插手。” (好~~心没好报~~) 韩漳狠狠摔下了电话。 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背,他猛地一惊,回头,发现越立正睡眼朦胧地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背上:“韩漳……你在干吗?和谁吵架?” “没有,你睡吧。” “哦……”越立答了一声,手马上垂下去,又睡着了。 韩漳看看他的睡脸,又把目光移开,看着窗户外面。楼下哪家人吵架加砸锅摔盆的声音传入耳中,更显得这房间中的寂静。 什么叫做欲速而不达?什么叫做放长线钓大鱼?韩聆你一定不知道吧?知道的话,说不定那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轻易失去他了……不,不管你明不明白,最后的赢家必然是我!因为在你心中,他并不是最重要的。 至少,没你的脸重要。 对不对? 韩聆给孩子喂着奶,忽然走到浴室里,对给他们母子洗衣服的慕遥里说:“老公,我爱你。” 慕遥里很好脾气地对她笑一下:“怎么了?又忽然想到什么了?” “没有啊,”韩聆靠在浴室的门上,笑得好像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样,“只是忽然想,如果你发现有一个人比你更爱我,甚至可以为了得到我而把所有的阻碍杀掉,你会不会为此感动,对他让步啊?” 慕遥里想了一下:“我为什么要杀掉我的阻碍呢?只要你爱我不就行了吗?我有自信,咱们可以一起度过难关的。像你说的那种爱情方式我不认为它会适合你,如果因此而让你受到伤害的话,那我一辈子也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听了他的一番话,韩聆的眼睛闪烁出了亮晶晶的光芒:“老公……我爱你!我太爱你了!我感动死了!” 她抱着毛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慕遥里着慌地把手伸开:“聆!我手上都是肥皂沫!别这样!聆!” “老公~~~~~~~” 没错,选择你是对的。那时候的爱情只适合于那时候,所以适当的舍弃是有必要的。 越立,我们……幸亏分手了。 第四章 越立又去看了看老鼠夹子,似乎还是没有老鼠上钩。不过夹子被动过了,那上面留了一根灰色的什么东西。 “越立,你来看,这上面是什么东西?” “啊!是老鼠尾巴!太残忍了吧!” “它上次把我做给你的点心都啃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它残忍?” “……” 韩漳的工作上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他这次为某家公司所做的设计完美无缺,连客户也赞不绝口,但是在协商的时候却出了毛病,因为客户觉得某个地方希望能修改成他希望的样子,但是在韩漳看来,要是那样修改只会导致整个设计的美感失衡,他的设计就会流于庸俗。 为此他和客户见了几次面,那个客户非常坚决,一定要让他用自己的创意,韩漳把自己的同样的阿观点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好几次却只得到相同的回答之后,他抓起设计图纸撕成了碎片,然后把东西往那个固执的家伙脸上一扔,在客户惊愕的目光和老板气急败坏的跳脚声中大步走出去,狠狠将门在身后关上,险些把门上的玻璃震碎。 “韩漳!我解雇你!” 解雇?解雇就解雇,老子怕了你!韩漳漠然地想。 回到家中,韩漳把自己设计的草图图纸全部丢到了垃圾堆里,又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半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但是他只是叼了一下而已,很快又拿下来,和那半包烟一起揉碎,从窗户扔了出去。 “是哪个不要命的乱扔垃圾!”楼下有人怒吼。 韩漳向后倒在床上,眼睛看着房顶,双臂大张着,双手攥拳。 “他妈的……” 越立回来的时候,韩漳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没动过。 “韩漳?”他进门来的时候,韩漳一般都会说一句“回来了?”,可是今天他什么也没说,而且有些昏暗的房间里连灯也没开,这不太寻常。 他走到韩漳身边,轻轻推一推他:“出什么事了?韩漳?” “没事。” 听声音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韩漳~~~”他戳戳韩漳转过去背对他的脊梁,“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能跟我说吗?” “我说了我没事!”韩漳不耐烦地一把将他的手拨开,“你要吃饭的话自己到外面去买,别在这里烦我!” 要以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来说的话,韩漳一直扮演的是保护者的角色,从他们在一起之后,越立从来都被他保护着,尽管时常恶言恶语,但都没有真正地伤害过他。这就导致了越立原本并不明显的任性逐渐膨胀,而任性这个东西,从来都只会在顺境中更加严重而不是消退或停步不前。 “韩漳!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别人连关心你一下也不行了吗!” 韩漳坐起来,看着越立,一手伸出食指指着门:“滚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 越立气得面色绯红,抓起床上的靠枕砰地一声拍到了韩漳的脸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他转身换鞋跑了出去。 看着他跑出去,韩漳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却好像不那么糟糕了,他走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又拿了一包方便面用开水泡上,等泡好之后就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视机前边看电视边吃面,似乎越立跑没跑出去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越立跑出韩漳家,却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才好。 不是他谦虚,他的房间真的脏乱得让猪窝都自愧不如,以前韩漳还帮他收拾,后来他从“时不时”地去借住韩漳那里之后,韩漳也就不再帮他了。房间越脏他就越不想回去,越不想回去就越脏……前一段时间他甚至考虑把所有东西都搬到韩漳这里来算了,还省了那租房子的钱。可是要真那么做的话,总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所以也就没有真的实行。 可现在…… 那个地方已经一个半月都没回去了,越立努力让脑子不要想象房间里垃圾半天高的景象,但是失败了。 说不定那个没洗的汤碗已经长出青霉素了吧?似乎还有小半盆衣服一直泡着,大概已经臭掉了;还有那床已经有半年都没叠过的被子,现在上面大改有半尺高的尘土…… 越想他的步子就越缓慢,到后来他干脆坐到路边不走了。像那种地方谁会回去!他愤愤地想。可是他忘记了,“那种地方”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本来他就是罪魁祸首,不管他怎样忿忿不平,这个事实都是不会改变的。 思考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当自家的门被敲得就快裂开的时候,可怜的于德参正在床上恶梦缠绵。他的女朋友昨天和他闹分手,一直闹了一晚上,他白天就算呵欠连天还要去工作,直到晚上回来才能在床上稍微躺一会儿。可惜他躺了还没一个小时,上天就送来了一个麻烦的煞神。 “啊~~~呵~~~~”一边打着呵欠,他一边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开门,“到底有啥事,有事快说,没事我要睡觉……” 门外站的是一脸愤慨的越立。 “越立呀……”于德参继续打着呵欠,转个身又倒回揉得乱七八糟的床上,“我这边不是韩漳家呀,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闭上眼睛,继续睡…… …… …… …… 他呼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双手颤抖地指着正打算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越立:“你……你你你……越立?!这么晚了你到我这里来干吗!” “我要住你这里一段时间。”越立很理所当然地说。 于德参霎那间面色铁青,就好像吞食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他的眼睛六神无主地四处瞧了瞧,最终痛下决心跳起来,一只脚穿着拖鞋另外一只脚踏着明显不属于它的那只皮鞋,跑到越立身边把他的胳膊一拽就打算往外面推。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这种时候到男人的房间里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乖孩子最好回家去睡觉,否则出点什么事你可是害人害己。快点回家,你家保姆还等着呢。” 越立一拳打青了他的眼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我家保姆!” 于德参一手捂着眼圈一边跳脚:“还能有谁!韩漳啊!求你快回去吧,我连自己家的女人都摆不平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自己家的女人都摆不平了’!?我难道是谁家的女人不成!还有!韩漳不是我保姆!我回不回去也和他没关系!你给我记住这一点!你这家伙也真是没哥们义气,我只是在你这里借住你天,又不是嫁给你,这么为难干什么!干什么!?嗯?!”他说一句就给于德参一拳,于德参苦着脸左右躲闪,虽然他没有真打,可也满疼的。 “好,对不起,大爷,我错了!”于德参很委屈,但是还是不得不迭声道歉,“可是不是我不收留你啊,实在是……实在是……” 他似乎的确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说的,但是一到了要说重点的时候他就开始吭哧,越立可不认为他有苦衷,只觉得他这是找借口,于是拍了他肩膀几下,叹息:“你这人呀……我明白你的心意……” “啊!?”“心意”这个词让于德参的脸比刚才更青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误会,没误会,”越立继续拍他,手下更加用力了,“我知道你是害怕我住在这里会打扰你和你女朋友的‘性’福时光,告诉你,我会很识大体的,要是你女朋友来了的话我马上出去,给你们安静的空间!”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他早就打好主意了,就算于德参想把他赶出去也没门了。 于德参的内心充满了痛苦的挣扎,但是他明白现在他的决定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因此也就死了心,拖着困顿的身体去收拾床铺。 “你干吗?”越立看着他收拾东西的动作莫名其妙,“你把东西铺到地上想干什么?咱们挤一挤不就完了吗?喂!你听见没有啊!干吗还把地铺打那么远!” 于德参的房间和韩漳的房间一样,都是只有一个房间,又当客厅又当书房又当卧室。一般来说要是有同性的朋友来住的话,一起在他那张小单人床上挤一挤应该没有问题。可是这家伙很夸张地又拖出了一套被褥铺在床上,把床上原先的东西都弄到了房间的另外一头,和床的位置遥遥相对--看得出要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恨不得睡到墙外头去。 “我干吗把地铺打这么远?我愿意吗?我也懒得!”于德参一边强睁着疲惫的眼睛铺床一边絮絮叨叨,“可恶!这辈子我没做过什么坏事,遇见乞丐给施舍,遇见美女给让座……为什么我要认识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该死的……床单呢?干净床单哪里去了?” 越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于德参到底是哪根筋出了毛病。过去他不是这样的呀!记得一年前他到他这里借住的时候还和他挤一张床来着,难道只是一年而已,他就得洁癖了? “于德参,你出毛病了吗?” 于德参不理他,把床单甩到床上,说了句“自己去铺,我快死了……”然后就歪歪斜斜走到自己的地铺旁边,一头倒下,立刻睡得人事不醒。 “又不是我让你铺床的!说了和你挤一下也可以么!”越立怒气冲冲地拿起床单,“……嗯,对了,这玩意好像是有正反的……可是怎么分哪?” 和韩漳在一起之后,他的所有家务变成了韩漳一人包办,上一次铺床……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所以越立对这种事情现在只剩下了大概的印象而已,如果让他洗碗的话,恐怕也能把一个碗洗成八瓣。 由于实在没有印象,他就随便把床单往床上一蒙,基本上当成了床罩子,然后他就躺了上去。 “虽然还早,不过反正没事!睡觉!”他命令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究竟是什么事情没做呢?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呐……是什么呢…… …… ………… ……………… 啊!!!! 越立呼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起来了!是晚饭没吃!还有药也没吃!啊~~~糟糕了!要是被韩漳知道的话肯定又要被拉去医院了,这次说不定还要做胃镜!他这辈子最恨的是钡餐,比钡餐更恨的是胃镜!完蛋了完蛋了!药也放在韩漳家里…… ……可是,他现在似乎是离家出走中……又不回韩漳那里,还怕他会怎样吗? 想到这里,越立又心安理得地躺下了。哼哼哼哼……再也不用看那家伙的脸色了,再也不用被他强行拽去看病了,再也不用…… 不过似乎稍微有点冷……越立举起手看了看。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这房间有点背阴,到了晚上还是满凉爽的……嗯……稍微有点冷也没什么吧……但是总觉得还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看看呼噜打得山响的于德参,那家伙把整条毛巾被揉巴得好像一条蛇一样纠缠在他身上,这睡相居然还不感冒,真的是…… 越立又呼腾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起来了!他没盖被子!什么也没盖!怪不得会觉得冷!(你这个迟钝的家伙……) 在韩漳身边的时候,他每天晚上睡下时都是很随性的,尤其是夏天,盖被子这种小事他基本上懒得做。可是每次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总是会盖一条毛毯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他对这种事已经习惯了,甚至觉得很是天经地义。 他再次沮丧地躺下,心情跌入了低谷。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却没有发现这种琐碎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别人应该做的。这么说来的话,正像于德参所说的那样,韩漳真的已经可以算是他的保姆了吗? “我才不承认!!!”他瞪着屋顶大吼。 不过以唯物论的辩证法来说的话,他承认不承认事实都摆在那里,所以这句话说不说都没差。 幸运的是他这么大的声音也没惊醒于德参,只让他在自己的铺上扭动了几下,呓语几声,继续睡着。 越立气得也不想找东西盖了,就躺在那里,身体蜷成一团。不过睡意不是那么好找的,现在根本还不到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他只是因为离开了韩漳那里而觉得无聊,认为睡觉可以排遣无聊感所以才在这里强迫自己睡。这种情况下要想睡着绝对是很困难的,再加上他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更是……更是……更是…… “睡不着啊!!!!!!!!!!!!!!!!!!!!!!!!!!” 愤怒的哀嚎在房间里回荡,于德参又扭动几下,还是没醒。 越立的离家出走持续了三天,在这三天中他每天上班都带着严重的黑眼圈。第三天的时候,主编碰巧看见了他的脸,当即大惊失色。 “哎呀!小越呀!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什么?睡眠不好?你看你这是睡眠不好的样子吗?其实是失恋吧?对不对?哎哎哎,别急着辩解,我理解我理解,年轻人嘛,呵呵呵呵呵……今天下午准你半天假,回去休息休息吧!” 看来今天主编心情不错,否则绝对不会这么爽快又主动地给他放假。不过有一句话越立想说又没敢说--现在已经是四点半,距离下班只有一个小时了…… 不过能提前一会儿就是一会儿,越立趁着主编还没有改主意之前,收拾收拾东西就逃走了。 休息是很好,可是那得在自己“有某处可去”的前提之下。他除了杂志社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坐回韩漳家的公车,可是刚坐了两站路就想起来自己不能去那儿,又狼狈地下来,换到了另外一路车上。 于德参那里,不是“可以去的地方”,即使可以短暂收留他,也不是他可以回去的地方。自己的家当然也不愿意回去(因为太脏),可即使能回去,可,那里也不是“可以回去的地方”。 坐在汽车上,越立的心情越来越糟,他甚至想拉开窗户对外面的交警大吼一句“XX的”什么什么,不过衡量了半天,在泄愤和人身自由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走下汽车的时候,越立的心情霎时跌落到了有生以来的最低点,因为他远远地就看见了于德参家那栋楼前面所站的人。 那个害他离家出走的人。(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吗?) 那个害他三天没睡好的人。(明明是你自己把自己气得睡不着) 那个让他郁卒得想撞墙的人。(韩漳真的什么也没干) 他默默无言地走过去,却不理会那家伙,低着头从他身边错了过去。 “越立--”韩漳一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拦住了,“干吗?装不认识啊?” “王八……” “嗯?” “王八蛋!!!!”不知道是哪个没眼色的把一把铁锹放在楼门口,越立一个箭步过去抓起来就往韩漳头上招呼去。 韩漳大惊,身体猛地往右一缩,堪堪避过了凶器的第一波攻击,铁锹和地面之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哐啷巨响,韩漳背后立时唰地出了一身冷汗。 “越立!你吃错药了吗!” “还敢问我吃错药了吗!”越立又一铁锹横扫,韩漳死命后退,险险闪过,“你这人真不是东西!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不是东西!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 “越立你听我说!” “混蛋!” 哐啷哐啷! “越立!” “去死!” 哐啷哐啷哐啷! “越立!!!!” 趁着越立这位四体不勤的文人挥舞铁锹并不利索的空挡,韩漳顺手抢过了铁锨甩到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腿,一猫腰,硬是把他好像麻袋一样背到了背上。 越立发出了嚎叫般的呼救声,一边死命挣扎,韩漳对于他的反抗根本不予理会,一直把他扛上楼,扛到了于德参的家门口。 “你有他家钥匙没有?” “没有!”有也说没有! “你在他家有东西留着没有?” “没有!”有也跟你无关! “越立……”我要生气了…… “你放下我啊!混蛋!脑袋都充血了!”越立才不怕他吊脸子,就算吊成马脸他也不怕! 韩漳犹豫了一下,躬身将他放了下来。越立刚一落地,扬起利爪就又厮打了上去。 韩漳狼狈地抓住那两只意图抠出他眼珠子的爪子,怒吼:“快住手!你真想把我抓瞎吗!怎么几天不见就变狼了!” “变狼怎样!变狼怎样!!”越立继续努力抓他,“像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最好被抓得毁容!” “我又干了什么!” “还敢问!要不是你对我恶言相向,我会离家出走吗!要不是被赶出来,我会忘记吃药吗!会吃饭不规律吗!会睡不着吗!全都是你的错!难道不是吗!” 上一句是“离家出走”,下一句就变成了“被赶出来”,忘记吃药、吃饭不规律本来也不是别人的错,他偏偏要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去,这种人也就是所谓的“死不讲道理”。从这方面来讲,他和韩漳还真相配。 韩漳没回答,反倒是一个阴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是不是都没关系,不过能不能求你们不要在别人家门口打情骂俏?” 两个人同时把脑袋扭向声音的来源,于德参站在楼梯上,一手拉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身体靠在墙上,做出精疲力竭的样子。 “你回来了?”韩漳若无其事。 “你放手!”越立气急败坏。 “是啊,我回来了。谢天谢地,保姆终于来了。”那女孩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打架不像打架耍闹又不像耍闹的动作,却被于德参挡住视线拖上楼,拉到自家门口,开门。“哪,我先说清楚,本人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出调戏朋友妻子的事情,请不要再侮蔑我说我拐带了某人!” 他把门开得大大的,让韩漳看清楚里面两张离得十万八千里的床铺:“这么远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请你赶快把他带走吧,每天晚上都让人睡不着,再这么下去,要么他死要么我死,你看着办。” 韩漳才懒得管他睡着睡不着,反问越立:“怎么了?你对他干了什么?怎么会让他睡不着的?” “我能干吗?难道每天抓他起来跳探戈吗?”越立恶狠狠地盯着于德参,你如果敢说出来…… 可是抱歉,对于德参来说,还是那个暂时没瞪他的人比较恐怖。 “因为……他这三天天天在我床上滚动!!我那破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一动就咯吱咯吱像鬼叫一样,他刚来那天我是太瞌睡没听见,可是这两天……”他指指自己的眼睛,“看看我的眼睛!看看我的黑眼圈!求你赶快把他弄走吧!他再不走我就真的死在你面前啊!” “要比黑眼圈吗!我的黑眼圈不比你的厉害!”越立想冲上去和他比赛一下黑眼圈的大小,却被韩漳拉开了。 “越立,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他家?” “啊?还有牙刷,怎么了?” “不要了,回家。”韩漳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把他拖下了楼梯。 越立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叫:“喂!你干什么!不回去!我就不回去!你不道歉我就坚决不回去!于德参!你这个小人!居然不帮我!” 于德参对他拱了拱手:“谢了,你终于走了,谢了!拜拜,请再别来了!” “你这小子真不讲义气------!!” “对你讲义气的男人在韩漳手底下都死得早……”于德参说了这么一句,发现他的小女朋友正用迷醉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了?” “德参,你坏得好帅……” “……” 把越立强行拖上公共汽车,越立还在生气,手抓吊环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韩漳也不劝他,一手抓着吊环,另外一手按着一只椅背,正好把越立拦在中间。 两个人都看着窗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沉默得就好像陌生人一样。 过了两三站,韩漳终于开口了:“越立……” “别理我!烦着呢!” 韩漳好笑地看着窗户上淡淡映出的越立愤怒的脸,空出一只手来拍拍他的肩,却被他嫌恶地拍开。他又拍拍他的背,又被拍开。他再拍拍他的臀部…… “你干什么!色狼!”越立转头对他怒吼。 公车上所有的人都对这两个人侧目而视。 越立喊完才发现自己喊了什么,气得险些晕过去。韩漳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越立……”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韩漳从后面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其实是想说……” 越立脸绷得紧紧地:“要是道歉我就听着,要不是就不用说了。” 韩漳不理他的小性子,继续说道:“……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越立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 韩漳笑得很真诚:“要不要吃拉面?或者吃其他的什么?辣子鸡要不要?还是要皮蛋粥?” 各种各样的美味在眼圈转啊转,理智也跟着一起转啊转…… “想不想吃羊肉泡馍?” 唾液忽然变得很多,越立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口水,发出很大的咕噜一声。 “想吃的话,等会儿到菜市场去买点菜,怎么样?” 在头昏目眩的理智还没有回来之前,越立的脑袋已经随着本能自动点头了。 那天晚上他们果然吃的是羊肉泡馍,越立买菜的时候非常积极,吃饭的时候也没客气,一个人就干掉了三个饼,两海碗肉汤,以及五大杯水。 “越立,你在于德参那里没吃饱过吗?”韩漳边吃边问。 “那家伙啊,”越立又灌下一杯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那家伙比我还糟糕,什么都不会,别说做饭了,恐怕连煤气炉子怎么用都不知道。” “那他都吃什么?” “到外面去吃啊,不然就吃方便面。”说到外食和方便面,越立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真难吃,真是太难吃了!那家伙居然吃得下去,还说我是被养得太刁了!可恶的家伙!不报复报复他我誓不为人!” 韩漳没有提醒他,他害得人家好几天没睡好已经是很厉害的报复了。 又吃了一会儿,越立终于忍不住了:“韩漳啊……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嗯?”韩漳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吃。 “你别给我装!”越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到底怎么回事?不许再让我滚出去!否则我这次真不回来了!” “我……”韩漳笑一下,放下筷子,看着越立的眼睛微笑,“我炒了我们老板的鱿鱼。” 越立的筷子在半空中支了很久:“……啊?”他刚才说……? “我失业了。” 越立的筷子轻轻地放到了碗上:“你……不开玩笑?” “今后我就变成吃软饭的了,你要不要养我?否则我就只有去乞讨了。”说着这种话,韩漳的脸上却没有忧愁的表情,纯粹是调笑。 “韩漳!”越立抓起筷子一拍,“你开我玩笑很好玩吗!” “我没有开玩笑,”韩漳还在笑着,但是越立的脸色在继续下沉。 “如果你真的是……” 韩漳拿起筷子,似乎是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但是吃不下去了,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靠在椅子背上开始狂笑。 “杀了你!该死的韩漳!”越立扑上去就要揍他,却被抱住,放在腿上。 “我是真的炒了老板的鱿鱼,”韩漳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不过昨天马上就有另外一家老早就对我意图不轨的公司给我打来电话,说如果我愿意去他们那里的话,薪水可以比原先提高百分之五十。” “……” “……” 安静。 “韩漳!!!我杀了你啊啊!!!!!!!!!!!!!!” 那天,一直到最后,越立还是没有要到韩漳的那句“抱歉”。可是他也想不起来了。 第五章 半夜就听见吱吱的声音,吵得人睡不着。韩漳很痛苦地爬起来看,却见一只没尾巴的老鼠被鼠夹夹住了后腿,正在很凄惨地呼救着,黑黑的,绿豆般的大眼睛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越立!快来看!抓住了!越立!抓住了抓住了!” “要死了……你抓住谁了呀?” 抓住谁了?老鼠?还是越立? 越立对于自己这么轻易就向羊肉泡馍投降感到深恶痛绝,可要他再出走一次他可做不来了。别说于德参那种恨不能烧香拜佛请他走的德行,就算他欢迎,像那种又睡不着又吃不好还一肚子气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他才不要再来一次! 不过自我嫌恶是自我嫌恶,该吃要吃该睡要睡是他不变的信条,回到韩漳身边后,他美美地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早晨,虽然还在生气不过还是容光焕发地上班去了。 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就好,他从早上就一直对自己说今天肯定有好事在等着他,因为他的心情实在是好得过分了,要是没点好事……可能吗? 说好事,好事就真来了。他刚上班,有人就通知他昨天下午他走了以后有一位美女找他,见他不在就说今天还会来。他左思右想,最近能找他的“美女”除了韩聆也就是那位新人女作家了--就是他请人家吃饭却没带够钱,最后还让美女请了他的那个。问了同事那美女的特征,应该不是韩聆,越立不由喜出望外。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位美女果真又来找他,越立美得走路都走不稳了,在一干光棍的嫉妒目光中,他飘飘然地跟着美女飘了出去。 美女找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询问一些流程上的问题而已。不过要是问这些问题的话,就算是只打个电话或者发个E-MAIL也可以,她为什么要专程来找他呢?越立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浮想联翩。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在这种时候多想些什么也没啥错,问题是他那种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很扎眼,美女刚开始还保持着矜持,后来就有点忍不住,当她故意问稿费是每千字多少钱,而越立毫不犹豫回答她是五毛的时候,她掩着嘴就大笑起来了。 越立蓦地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红红地讷讷:“对不起……其实不是只有这么点……” “我知道,我知道,”美女笑不可抑,对他摆了摆纤细的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想试验一下你的魂在不在这里而已,想不到你还真的……哈哈哈哈哈……” 越立尴尬万分,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努力了好一会儿,美女终于止住了笑声,微笑着对越立说:“实在很抱歉,这时候把你专程叫出来,不过……其实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的。这些流程问题只是借口而已。” 果然和他猜得不差,她的确是有别的目的的,但是……现在他不会再有之前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你的意思是……?” “你还记不记得我?”美女忽然说。 “啊?”这种美女他怎么可能忘记?而且她是他工作的对象,要是忘记那是会被主编杀头的罪过。 “你其实已经把我忘记了吧,”美女笑笑,“挺早以前咱们就认识的,你想不起来了?” 越立现在是满头的问号,无论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怎么搜索,都始终不到这么个女人。 “你是……?” “不过你要是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咱们只见过几次,而且见面的时间都不长,也没说过几句话。” “……??”还是没有记忆。 美女叹了口气:“真是有点伤自尊……七年前,我上大二,你是大一,我们之间……是韩漳介绍认识的,想起来了吗?” 韩漳? 韩漳!? 灵光一闪而过。 “啊!啊啊啊啊!”他指着美女,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其实和面前的她没什么区别的那个女人,大叫,“你是韩漳的女朋友!” “想起来了?” 她和越立的见面的确没几次,光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越立在大学时候又很不爱记人,不是见过十几次的坚决记不住,要不是她出现的几次都在韩漳身边,就算今天再给他无数线索他也想不起来。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越立迭声道歉,“实在是你越来越漂亮了,我都没认出来,哈哈哈哈哈……” 这是纯粹的屁话。那时候她就和现在一样,及肩的短发,夏日一身裙装,几乎连一丁点都没变过,可是如果她不提醒,越立还是不会记起他们曾经就认识的事情的。 但是……韩漳的女朋友啊……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韩漳已经占用了这个美女的缘故,越立的胃部忽然出现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在痛,却又似乎没有痛,只是很难受的那种感觉。 “不过我早就不是他女朋友了,我们刚到大三的时候就分手了。”美女继续说。她的目光一直在越立的脸上打转,越立总觉得那种目光有些怪异,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异。 “呃……嗯……”这件事越立早就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好,一边哼哼哈哈地应合着,一边思忖如何改变话题。 “今天专程叫你,一是因为你没有想起我来,有点伤心。” 越立干笑。 “第二,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他和他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下班的时候,越立最后一个才走。一个人站在人潮渐稀的公车站牌下面,站了很久,忽然回神时才发现公车已经走过了好几辆了。 他不想坐公车了,今天不想,所以他慢慢地用两条腿走了回去。 --他和他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喜欢的人?他有喜欢的人吗?我记得他后来就没再有女朋友嘛。 --是啊,那是因为他喜欢那个人喜欢得不得了,所以连告诉对方都不敢。 --啊? --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个男的,我见过。 再问她那个人是谁,她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言,说只要知道他现在很好,那就够了。临走的时候她还一直叮嘱他,千万不要把她问过他韩漳现况的事情告诉那家伙,否则她不会原谅他。 --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这是女人的自尊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笑得很漂亮。 可是韩漳没有再继续喜欢她,韩漳喜欢上了别人,是个男的。 越立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也会出现这种人,男的……喜欢男的……他曾经采访过那个圈子里的人,当时的感觉是“那很遥远,那是别人的事情”,所以没有感觉。可是今天,这种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而且是和他认识了那么久,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的韩漳,心里的不舒服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很恶心,很想吐…… 可是那不是厌恶,而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好像还有愤怒,以及被背叛的痛苦。 很想吐…… 然而仔细想一想,就算韩漳真的是这种人也没什么错,因为这是他的私事,与越立毫无关系。反而是越立这种“恶心”的感觉是很卑鄙的,只是这种想法而已,就让他变成了和那些本来与他们无关,却肆无忌惮地嘲笑那圈子里的人一样的了。 本来是朋友,只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和自己不一样,就应该被划分到更低劣的位置上去吗? 不应该吧?他和其他人应该是一样的吧? 没什么区别吧? 但是…… 但是…… 但是…… 他回到家的时候,韩漳正在做饭。他现在所在的公司一般比越立的单位下班早,所以几乎每次越立回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越立站在门口,在口袋里摸来摸去,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叫门--不管他叫不叫门,似乎都不太对劲。 他和韩漳是朋友,是好朋友,这毫无疑问。问题是有了这层顾虑之后,他还能坦然面对吗?他不敢保证自己在面对韩漳的时候不会恶言恶语,可是也同样不知道如果今天他不去面对韩漳,那么下次还敢不敢再见他。 那样的话,多少年的朋友,恐怕就会轻易地失去了。 他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去敲门,他不得不安慰自己,下次,下次等他想好了,说不定就可以了。所以,今天还是先离开吧。 他刚一转身,在房内早听见他脚步声却迟迟不见人进来的韩漳忽地打开了门,莫名其妙地对他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进来?” 一看到他的脸,越立就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脸去面对他,只有僵硬着面容小小声地回答:“我……我马上就进去……” 韩漳微微侧着头看他,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追究,转身进去了。越立在他身后慢吞吞磨磨蹭蹭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之后,就站在门那里看着又到厨房里忙活的韩漳。 韩漳把菜盛出来,一转头却发现越立还像刚才进门的时候那样站在同样的地方,连鞋都没换,而且似乎连动也没多动一下,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啊,听说你喜欢男的,我被吓了一跳,哈哈哈…… 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用开玩笑的语气来回答,然后试探……或许可以…… 但也说不定,会得到与期望相反的回应。 那句话就在喉咙那里卡着,马上就要说出来了,可是还是不敢说。说出来的话,说不定就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就算是粉饰太平也好,能像以前一样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过去那样很好,他不想让什么东西发生变化。 至少,不希望因此而伤害了韩漳。(韩蟑螂是不会被你伤害滴~他是打不死滴蟑螂~傻孩子~) “越立?”韩漳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你怎么了?天很热啊,你手怎么这么凉……” 越立啪地把他打开了。 两个人都呆怔住了。越立没有想到身体会在理智命令之前就自动做出反应,他本来不想的,以前韩漳也这么碰他,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是今天他受不了,受不了韩漳伸出来的那只手。 --因为被碰到的一瞬间,闪现过眼前的是“韩漳喜欢的那个人”的影子。 看不清楚,只是个影子。 “你发什么神经?”韩漳疑惑地问。越立那一巴掌打得很重,他的手过了好一会儿还有点麻。 越立心里明白,他们之间从刚才起就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东西,而现在,那层薄薄的东西已经被他一巴掌打破了。 “今天你在……大学时候的女朋友来找过我。”对了,她叫什么来着?他早就想不起她的名字了,现在只知道她的笔名,从来没有想过去查一查她的真名。 韩漳脸上的疑惑加深了:“她找你干什么?” 心烦意乱的越立没有发现,在韩漳那副“似乎很吃惊”的表皮下面,是另外一种黑色的情绪,包括了一些愤怒,一些不屑,以及一些心烦和些微的嘲笑。 “她跟我说……” 有几个小孩子在楼梯上一边打闹一边尖叫着跑过,整个楼层都被他们的脚步声震得嗡嗡颤抖。 “……哼,”听越立说完经过,韩漳双手抱胸,好像很不屑地冷冷笑起来,“她真这么说啊?” “对不起,这是你的隐私……不过……”不该说的……这种话轮不到他来说的……可是……“实在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这样不太好吧?对你来说事业才是第一位的吧,怎么能因为一个男的变成同……同……咳,这种事情万一曝光对你可是没有好处的,你要三思而后行……”刚开始好像还有点条理,但是到了后来逻辑就全乱了,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讲什么。 可是嘴停不住,还是在继续讲,无法控制,无法忍耐…… “你也不想因为这个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吧?这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你要记得,这种事……” “关于这个问题,”韩漳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就算我因为这个而被解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吧?” 这句话的口气就和在说“我的事你少管”、“真是多管闲事”这种话一样,正在心里安慰自己“我不是在多管闲事”,“我只是要让我的朋友回复正道而已”的越立瞬忽间手脚和心脏一起变得冰凉。 “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这是我的感情生活,”韩漳笑,“这也妨碍到你了吗?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有问题吗?” “我……” “我喜欢男人伤害到你了吗?我因此对你做过什么吗?我对你造成了什么麻烦吗?”韩漳不停地说着,步步紧逼,越立不由得不断后退,一直靠到了墙上,“你要是说得出来,我就向你道歉。” “你这样……是不对的……”声若蚊蝇。 韩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的脸离畏缩的越立很近很近,但是声音却冷淡得让人几乎冰冻。 他说:“你快走吧,以后再也别到我这里来了。” 越立的瞳孔蓦地放大,韩漳冰冷的表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晰过。 “你又赌什么气!”越立对他喊,“连朋友的一句忠告也听不进去吗!” “我不是赌气,”韩漳离他远一点,回答,“看来她没有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知道,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什么最重要的事情?”她还有什么重点没说吗? “你快点走吧。”韩漳又进了厨房,打算把刚做好的菜全部倒掉。 “是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快走。” “到底是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越立扑上去在他背后就是一拳,韩漳转身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拧,越立拼命挣脱出来,一巴掌拍上他的脸。 韩漳的脸上浮现出了五道暗红色的指印,他抓住越立还想继续跟他拼命的一双手腕,狠狠地瞪视他:“快!滚!现在!马上!滚!” 越立想用更狠的话来回答他,想用更难听的话把他的伤害打回去,可是在话未出口之前,眼泪却忍不住先掉了下来。 “你就是老这样对我!”他连嗓子眼里都带上了哭音,对着韩漳吼叫,“从来都不会好好和我说一句话,一点点温柔也不愿意分出来给我!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你只会对那个人温柔对不对!今天要是那个人的话你一定不会这么对他吧!我才算不了什么!你这个混蛋!混蛋!” 手被捉住了,脚还处于自由状态。那么先踹一脚!不解气,再踹两脚!再踹三脚、四脚……一直踹了十七八脚,越立才迟钝地发现,韩漳那边竟没有半点抵抗,当然更没有任何报复行动。 “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觉得我对你还不够温柔?”韩漳抓住越立手腕的力道很轻,但束缚却很重,就算抓得并不疼越立还是没办法挣脱,“那你要我怎么样你觉得才够温柔?整天抱着你对你说MY LOVE、MY HONEY算吗?你喜欢那种方式也可以,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切都可以听从你的意思。” 就好像把一个鸡蛋放在头上,然后那个鸡蛋裂开,蹦出了一只小小鸡一样,越立那颗比地壳包得还严实的心壳忽然破了一个大洞,某种认知冲破了层层包围冲入他的脑子,转了两个圈又绕回了原地。 “你……啊?”张口结舌、结结巴巴、无言以对、尴尬莫名……“那个……啥……?” “你这个人呢,是蠢到了一定程度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指望你刚开始就发现什么。”韩漳将他的手推得按到了墙上,越立全身都往后紧缩着,紧张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笨到这个地步,她已经算是表达得很清楚的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能猜到她说的是谁,只有你想不到。你从来都不愿意用你那个生锈的脑袋思考一下,只一味地怪我,怨我对你不好,怨我对你不够温柔……可是我不可能象电视里那些肉麻的男人一样对你,我只会用我自己的温柔尽量让你用最自由的方式生活,这样难道也不行吗?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呢?你还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我我我我……我没……”完了,连中国话也不会说了!接下来该怎么讲?他想说的这个意思和那个意思该怎么表达? “所以我说,你不适合我。”然而令越立料想不到的是,韩漳最后的结语却居然是这个。 韩漳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放开了他,走到大衣柜那里把越立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扔到床上。 “韩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不适合我,”他把扔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折好,又去寻旅行包,“你又笨又蠢又钝,我们认识七年,在一起三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就是你不知道。我不敢想象以后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没准会被你气死也说不定。可是我一直下不了决心,我想就算是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等到你结婚的那一天……” “韩漳!” “现在看来用不着等到那一天了,今天就是个机会,你能趁现在离开的话,对我们两个都是天大的福音。” “韩漳!”越立扑上去揪他的领子,“为什么什么事情你都要给我擅自决定!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韩漳拨开他的手:“用不着你说,我自己决定就好了。” “给我个理由!混蛋!为什么刚刚开始就……” “理由……”韩漳摸摸他的头,轻轻道,“你说错了,我们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我何必给你理由?” 越立呆怔,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他。 “不过你真的想要理由的话,我给你了--你太笨,我没有自信能和你这么一直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会因为你的迟钝二人把你杀掉。就这样。” “你……”憋了很久,越立才憋出了一点声音,“不要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很聪明,我不会再象以前一样被你耍着玩了!我今天离开,不是因为你赶我走,只是我觉得……我觉得你这个人太不可理喻!太无聊!太混蛋了!” 韩漳在心底里微笑,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不要着急…… 其实原因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越立必须要找个借口,让自己能够顺利地走下那个还没开始就被抛弃的那个台阶。 可是韩漳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如愿的。他还有自己的打算,很久以前就计划好了,今天就是计划可以实行的时候了,真是让人兴奋已极。 “走了以后,你啊,”韩漳把兴奋得几乎让他发抖的心情压制下去,用平静的声音温柔地说,“以后记得要按时吃药,按时吃饭,睡觉的时候要记得盖被子,回家和上班之后记得锁门,房间要记得定时打扫,不要总是直接把碗丢到洗碗池里,记得用水泡上,不然下次会不好洗,还有……” 越立抓起旁边的椅子,毫不留情地往韩漳的头上砸去,韩漳用手格挡,椅子在他的胳膊和大衣柜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散掉了。 韩漳的胳膊立时红了一片,但他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说道:“……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一点,到时候没有人挡住你,当心别掉下去了。” 越立眼圈一红,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指着韩漳手指颤抖:“我……我才不希罕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伪君子这么替我着想!你管那么多干吗!少管我不行吗!一边赶我走,一边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哽咽得上不来,“……总之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今天滚蛋,明天就找一个比你温柔一百倍的女人!那些事情当然就会有人做!我用不着你了!以后再也用不着了!” 声音是很大,也很理直气壮,语法也没问题。可是他的声音却颤抖得让人想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生怕他下一句会梗塞在嗓子眼里,让他从此死过去再也活不过来。 韩漳真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轻柔地说:“温柔的女人多得是,这么多年你只要想找就可以寻到几打。可是你却没有。你习惯了和我在一起,习惯了我在你身边的习惯,你被我娇惯坏了,被我纵容出了那么多的坏毛病,你以为真的有那么温柔的好女人可以容忍你吗?” “为什么没有!我到时候找出来给你看!” 越立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沉重的压力了,他用近乎嚎叫的声音吼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往门口跑,也管不了自己那张被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脸会不会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了。 韩漳追上去把刚刚打开门的他扯回来,关门,把他压在门上亲吻他满是眼泪纵横交错的脸。 兽夹一直在那里,现在,启动,任猎物如何哭叫,决不放手! “你还真以为你能爱上除了我之外的人吗?”韩漳边笑着吻他边说。 “谁爱你!谁爱你谁爱你谁爱你!谁爱你了!”越立边哭边踢腾,劈头盖脸地给他拳头,“去死!鬼才爱你!” “好好,是我爱你,”韩漳笑得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我爱你,我爱你爱了七年了,我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订终身……好不好?” “你这个混蛋--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哇--”越立嚎啕起来。成年以后,这是他第一次哭,也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这么大声,这么没形象,这么丑陋。 他这样哭得实在很合韩漳的心意,因为这是他多少年的成果,他也想再多欣赏一会儿。不过再任他拉长了声音号下去的话,这个隔音效果异常糟糕的房间外肯定就会积一群看热闹的八婆八公,到时候没准还要他解释,那可会很麻烦的。 韩漳可惜地笑了笑,一只手扳过越立的脑袋,另一只手把他尚在号啕的下巴收回去,然后用嘴压住他的,把他的声音盖住了。 刚才还吵死人的巨大号啕一下子变成了被捂在什么东西里面的轻微呜呜声,牙关被撬开,有东西伸入进去,在越立的口腔里翻搅搅动。 越立抓住韩漳的衣服拼命往后扯,奈何韩漳打定了主意,说不松口就不松口,压在他口唇上的嘴与他的严丝合缝,辗转吸吮,力道之大甚至让越立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但那阵刺痛并不痛苦,反而让他的心脏仿佛心荡神驰般地一阵阵紧缩,连那双抓住韩漳背后衣服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 韩漳一只手忽然抚摸上了越立的下身,越立从陶醉中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就硬了,他又尴尬又恼怒,拼命锤打韩漳的肩膀让他快离开,但是韩漳却纹丝不动,亲吻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抚摸的动作也没有半点放松。 越立没有办法,只有寄希望于他能玩够了就快点放开。然而过了很长时间韩漳都没有收手的意思,相反却得寸进尺,解开了他的腰带,手更是伸进去直接抚摸上了他的皮肤。越立想使劲推拒他的手,但是那部分在别人手中的时候,他的抵抗自然就会差得很多。现在只是腰稍微有点软而已,等一会儿恐怕连腿也会软了。 韩漳的双手都不再固定他的头部,因为有唇舌在发挥这个作用,他一只手在前面忙着,另外一只手从旁边一扯,用力褪下了越立的外裤和内裤,内裤由于松紧的缘故还在腿上,外裤就整个掉到了地上。 “韩漳!”越立终于挣脱了他的嘴,喊出这么一句。但是他很快又被侵占了,只能继续发出一些“大概是”抵抗之意的语焉不详的声音。 韩漳的手在他的下面和胸部游移,不时碰触他的敏感地带,越立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达到顶点了,扭动着想逃离韩漳的掌控,然而韩漳一手控制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更用力地搓弄,越立逃不开,只有任由快感节节攀升,一直到达最高点-- “啊!……啊哈……呼呼……呼……”韩漳终于放开了他的嘴,容得他夹在自己和墙之间大口喘息,“韩漳……呼呼……你这个……呼啊……混蛋……你干吗!你想干吗!” “你说我想干吗呢?”韩漳在他的颈边吹气,“我今天很高兴,很高兴。因为我等了七年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我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越立扭动着挣扎,“你快点放开我!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韩漳笑着亲吻他的嘴角,将他射出的满手精液给他看:“那种威胁还真有说服力啊……” 越立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一拳揍上他的脸:“混蛋!混蛋混蛋混蛋!谁让你……谁让你这样!谁让你这样!” 韩漳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去,但他的笑容却是丝毫没有改变,反手抓住越立的胳膊,把他扛到肩上,顺便把他脱到一半的裤子全部扯下来,丢到一边。 越立的腰簌簌颤抖起来,他知道这家伙接下来想干吗了,虽然迟钝,这点常识他还有。 “喂……你要是敢……你要是敢……我……我我我就砍死你!听到没!” “舍得砍死我的话,就试试看。” 韩漳把他扔到床上,双腿跨越在他身体两边,开始脱衣服。越立全身都僵直了,一动也动不了,等到他想起来自己该跑掉,颤抖着四肢往床下爬的时候,却被韩漳从后面拖住一只脚拖回来,面朝下压住了。 韩漳赤裸身体的触感让他口干舌燥,下面被某种又热又硬的东西抵住的感觉让他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可是韩漳似乎不打算这么快就上了他,只是将手又伸到前面为他手淫,让被压住挣脱不开的他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地达到高潮,到后来他甚至再射不出东西现在让他逃他也逃不走了,不止腰和腿,全身都变得毫无力气,只能微微颤抖。 韩漳把某种凉凉的东西涂抹到他后面的时候,他这才忽然明白他要自己这么多次高潮是什么意思,那家伙甚至不愿意用润滑液,精液就变成了替代品。不用想都知道还有部分的精液被涂抹到了哪里,和他的后面一样湿黏的东西抵住了入口时,越立的肌肉禁不住紧缩。 “不要用力,会痛的。” “会……会痛就不要做啊!”干吗啊……今天……今天他回来……到底是干吗的啊……之前他的那些苦恼……又是为了什么…… “不,”韩漳亲吻他的脖子和肩膀,“我倒不会很痛,真的痛的是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越立的肌肉更紧张了。 “喂……不要……不要……” “放松……放松……”好像轻哄一样的温柔声音,既定的攻势却不曾改变,前端一点一点地进入了越立的身体里面。 “啊--啊--啊啊……啊--” “小声一点,这里的隔音效果可是差得很,”韩漳笑着在他的耳边轻吻着说,“万一明天房东不让我住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就只好住到你的猪窝里去了哟。” 越立几乎已经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但是那句“小声一点”还是听明白了,他气怒地把脸埋在床单中,努力忍耐不要再叫出来。 可是那只是刚开始,他的理智还存在的时候。到了后来,韩漳的动作激烈得整个床都摇动得咔咔响时,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被穿入的感觉实在痛得要死,尤其再加上他那么残忍不顾他感受的猛烈抽插,他拼命挣扎,被捂住嘴仍然大声地呻吟。然而不管他怎么想甩脱身后制造他痛苦的那个男人,仍然是被压在下面继续他们激烈的动作。 他再一次哭得一塌糊涂,直到感觉热流射入了体内,那个人把凶器拔出来,将他翻过身来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他还是在哭。 “别哭了,别哭了,看你的脸哭得难看的。”韩漳边吻他边说。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越立大吼一句,顺便给他一巴掌,韩漳也不生气,仍然抱着他笑。 或许是他的错觉,不过也说不定--韩漳很喜欢看他哭,尤其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毫无形象的样子。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解释这家伙今天只有在他哭的时候才笑得特别开怀这一点呢? “其实你哭得满可爱的。”看吧,尾巴露出来了。 越立被他抱着,气急败坏地猛推他:“我……我再也不要来你这里了!从今以后,再也……再也不来了!” 韩漳不在意地亲吻他的脸,问:“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回家!我回家!我不干了!我辞职回家!再也不要见你了!” “好可爱的威胁啊,”韩漳把他挥舞的爪子按住,用力压住他的嘴唇与他深吻,很久之后方才放开,“你要回娘家我不反对,不过要记得必须回来,不然我就到电视台做寻人启事,把你的照片贴满大街小巷,‘我的爱人啊,你在哪里’……” “你你你你你你……你混蛋!” “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讨厌你这个家伙!讨厌你!我烦透了!你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你吗!我就走给你看!”越立甩下他最重的威胁,推开韩漳带着仍然颤抖无力的身体就往床下爬,“我走给你看!离开你又不是活不了!我走给你看!” 韩漳一只手捉住他的胳膊把他捉回来,又压在身体下面,笑着抚摸他的身体,笑着分开他的腿,笑着用能把越立气得浑身发抖的可恶声音说:“你走不掉的。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让你习惯我,让我变成你的空气,让你习惯到对我视而不见,却在没有我的时候痛苦万分。那么轻松就能离开我吗?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真是……别做梦了……” 再一次被激烈地侵入,被强迫随着他的频率摇动,越立喊得声音都嘶哑了,手却不由自主地用力抱住韩漳的背部,无法拒绝。 ------第五章·完------ 第六章 家里多了一个小玻璃缸,那只没了尾巴又瘸了一只后爪的小老鼠就被养在那里。 “韩漳啊……人家都养仓鼠,你倒好,抓只老鼠养!不嫌恶心吗?”越立拿根线绳子逗弄老鼠,问。 韩漳笑得很诡异:“不会啊,就算别人不喜欢,就算它又恶心又难看,我喜欢就行了。” “……你这话好像有双层意思哦?” “没有没有,你太多心了,呵呵呵呵……” 对,没有必要一定和“别人”一样,也不用管它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很恶心很难看的事情,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幸福就好。 星期六和星期天两天,越立几乎没能离开那张床一步,除了被“做”,被拥抱,以及不得不睡觉的时间之外,韩漳对他呵护备至,连饭都恨不得一口一口喂他。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就是很完美很幸福的时间了,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事情实在很诡异。对于韩漳,他只有“七年的哥们”这样的感觉,可是韩漳却在瞬间把他的认知打了个粉碎,然后一路将身份飙升到了“情人”。 情人。 情人? 情人! 直到现在,这个词在越立的脑袋里还是没有消化,始终就在“它是一个词汇”这样的事情上打转。 这不能怪他不能接受,实在是太快了,对他这种迟钝到了一定程度的家伙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快了。 而与此同时,一夜之间就被进入了几次的身体也变得奇怪起来。那不是正常的行为,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有感觉,即使痛得要死他也有感觉。难道是说韩漳技术太好?或者他的“本质”已经从内部的某个地方开始崩坏了…… 他无法控制这种情况,只能一边被“激烈运动”一边痛斥韩漳很恶劣很不是东西,然而他“痛斥”时却总是由于快感和高潮而只像是情人间的蜜语,丝毫构不成对他人的危害。 他已经后悔至极,如果那天他没有回来……或者回来以后没有问那些该死的事情,那事情或许就不一样……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想再回到以前,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星期天的晚上韩漳给某人打了个电话,听起来电话里的人很生气,很愤怒,声音大得连仍然窝在床上打盹的越立都听见了。因为韩漳要求那个人马上到他家里来,但是那个人的家似乎很远很远…… 不过在那个人破口大骂了一番之后,却由于韩漳低声地说了一句什么,马上安静了下来。 半个多小时之后,沈齐鸣和叶翔两个人被韩漳迎进了门。 当时越立正一丝不挂地俯卧在床上,一见那两个人进来,他嚎叫一声抓起床上所有能盖的把自己全部盖住,双目喷火地看着那两个不速之客和把他们迎进来的家伙。 “我看他很好嘛,有什么好担心的?”沈齐鸣双手插在裤袋里,有些不耐烦。 “我就是有点不放心。”韩漳说,“他一直说腰痛背痛没有力气……” 越立几乎昏过去,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原来只是为这个就给他召了两个医生!!这种事他居然也说得出口!也不跟他商量!那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叶翔对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的他一笑:“嗨,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你你……你们快走……走了我就没事了!”越立又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 “嗯……”沈齐鸣也看出他并不欢迎他们,决定单刀直入,“你肛门附近痛不痛?要是痛的话现在就告诉我们……” 单刀入得太快,扎得越立眼冒金星。他抓起床上所有的小东小西死命地朝他砸去:“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都滚!快滚!”什么礼貌,什么矜持,都是放屁!快滚吧!全都滚!不要再留在这里看我丢人现眼! 两位医生狼狈逃窜,韩漳跟出去,和他们说了好长一会儿话才进来。 “你又跟他们说什么……”越立的眼睛狠毒地盯着他。 “我问他们,这样第一次就连续做好几次,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床上的枕头、毛巾被……床边的床头柜也险些砸了出去。 “你这个混蛋怎么敢--哇啊------”话没说完,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那个没神经的连这种事居然也告诉别人!他到底想要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要连单位的领导也知道了才算完啊! “我要是失业了就让你卖身养活我!”他嚎哭着大吼。 韩漳笑得都快没气了,把越立扔过来的东西又放回床上,抱住死命挣扎的他,笑问:“你脑袋的回路怎么长的?怎么就转到那上面了?” 越立使劲掐他腰侧,韩漳连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事情我又不是对什么人都会说,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你放心好了。” “哪里不一样了!”“不一样”……这个词让人很不舒服!“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地方能不一样了!” “你吃醋?” “你放屁!” 韩漳大笑,低头抓乱他的头发:“有一次我去咨询的时候,他们诊疗室的门关着,我推门就进去了,结果看见……” “啊?” “结果看见,那两个人抱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的情景……” “……” “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才不担心!”越立涨红了脸说。不担心……不担心才见鬼!不过现在不担心了。 “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韩漳敷衍地说,“他们刚才还说,你要是痛得太厉害了就要说出来,你大概也不会让他们检查,最好自己小心一点,万一肛裂……” “你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啊啊啊啊!!!” “还有,明天沈医生会给你开个病假单,让你休息几天。” 越立很快安静了下来:“……真的?” “真的。” “哦……”越立把脸埋在他身上,好像有什么话要讲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越立。” “哦。” “越立。” “啊?” “越立。” “你干吗!” “有事的话要跟我说,知道不?” “……我干吗要跟你说!” “不说不是好孩子。” “你去死吧。” “拿走了!?” 等韩漳第二天好容易抽得了空去医院取病假单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个让他吃惊的消息。 “是啊,是他亲自来拿的,说是自己送到单位领导那里去,”叶翔被他的瞬间大得惊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呃……有哪里不对吗?” “不对……”当然有不对!他昨天晚上和他说得好好的,今天在家里乖乖休息一天,有什么事情他帮他做就好了。那家伙也答应得很好,很顺从,什么相反的意见都没有提…… 等一下!问题就在这儿了!他怎么会没有相反的意见的!?他明明应该心情极度恶劣才对,每当这时候他都是很不讲道理的,怎么可能这么顺从!? 问题……问题在哪儿…… 连声再见也没有说,韩漳直接从医院狂奔而出,往越立所在的杂志社冲去。 “他有什么问题吗?”沈齐鸣战战兢兢地进了办公室,问叶翔。他刚才泡好两杯咖啡,却险些在韩漳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全数扣到他身上。韩漳很少有这么冒失的时候,今天是怎么了? “不知道,鬼才知道。”叶翔接过一杯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速溶的味道就是不怎么样。” “嫌不好喝就别喝!” “不要!总比没有好。” 韩漳召了一辆的士一路冲入杂志社的大院,冲到了报社主编的面前,揪住那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可怜老头的领子使劲晃:“越立呢!越立哪里去了!” 老头子被晃得血压瞬间达到了最高点,脑袋都快不够用了:“我我我……我不知道!他请假了!把假条放在这里就走了!” “他请了几天?” “三天!” 他甩下老头又冲出去,老头窝在藤条椅中惊魂未定,几个刚才躲得远远的仁兄又摸了过来:“主编……越立不是骗了他钱吧?” “我怎么知道!”主编悲愤难当,“你们几个!刚才也不知道出来替我解围!统统扣钱!” “啊!主编不要啊~~~~~~~~~~~~” 韩漳跑回自己家,越立不在那儿;他又跑到越立的房子,越立自然也不在那儿。 平时除了工作的需要之外,越立也很少出去,多数时间他只喜欢躲在韩漳的房间里,睡觉、看电视、吃饭、打游戏,所以他现在怎么想也想不到除了两个家和单位之外,越立还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韩漳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拨通了越立父母家的电话号码。越立的母亲现在已经退休在家,恰好接上了电话,但是越立也不在他们那里。韩漳也不好讲越立失踪了,匆匆敷衍了几句之后挂掉了电话,不过在挂掉之后他才想到,就算越立回了家,也至少要十几个小时之后才能联络到他,因为这里离他们家实在太远了。 他不是不想拨越立的手机,可是越立那种人总是忘记开机,就算开机了也经常会因为忘记充电而自动关机。今天也一样,他试着拨了几次,都只有“用户已关机”的回答。 那个家伙到底去了哪里?想做什么?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在韩漳正焦急地四处寻找越立时,越立已经踏上了回家的火车。不过他并不是回自己家,而是要去韩漳家。他在一个小时之前给韩聆打了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面谈”,韩聆同意了。 要见韩聆并不只是目的,也是某种手段,他暂时不想看到韩漳的嘴脸,至少现在一点都不想,所以他要逃避一些时间,可是又不敢回家--要是他一个失策回了家,那家伙还不定怎么追上来……到时候万一被爹妈知道了真相,他就算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韩漳的那句“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就是你不知道”让他胆战心惊,难道是他真的是比较迟钝吗?有那么夸张吗?(你还对此有所怀疑?)真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不小心思考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当时韩聆笑着说的那个不好笑的笑话,某人为了得到他,甚至不择手段,用卑鄙的手段威胁她……这时候韩漳那种恶劣得让人很想多踢几脚的形象就忽然浮现在了眼前,然后还有他那句“爱了你七年”…… 罪犯呼之欲出,但是还需要确认,所以他要见韩聆,面对面地听她说,说清楚当年那个人究竟是谁。 在火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这件事实在是很匪夷所思,就算理智相信了,感情上也不能相信,不过要是以结果来推论证据的话,韩漳以前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有其他的意义的。 没错,就算他们是“哥们”、“好哥们”、“非常好的哥们”,也不应该象他们这么亲近。韩漳为他做饭,为他洗衣服,为他打扫卫生,巨细靡遗地照顾粗心大意的他的生活起居,把他娇惯成了一个没了韩漳就什么都不会的白痴……这不是正常的事情,作为“哥们”不可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他们现在几乎可算是“同居”状态了,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越立的睡相极糟而抱在一起…… 想到这里,越立不禁胆战心惊。倒不是因为韩漳当时会对那时候的他做什么,而是他发现,自己对韩漳的习惯性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了。被他照顾生活,和他一起睡觉,被他拥抱……为什么会感觉到那样的事情是如此习惯,如此地自然而然? 太自然了,就变成“不自然”的征象了。 不过现在想一想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习惯于被他拥抱而毫无感觉的呢?似乎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还因为某个蠢材夸张的亲密拥抱而把他打成猪头来着。那么他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而要把一个人多少年的习惯如此扭转,又必须花去多少精力才能成功呢?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的话,“或许”会为韩漳的用情之久与用情之深而感动不已,可是他没有感觉到韩漳的用情,只觉得恐惧。 没错,是恐惧。 韩漳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布下了这么一个绵密的名为“温柔”的陷阱,等他被自己逐步地牵引而踩踏进去,他就在机关的附近,微笑着观望他一步一步掉进去的情景。现在越立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自己被陷阱里的机关啪地一声夹住的声音,可是虽然疼痛在漫溢出来,他却仍然在意着陷阱上那只小小的美味的蛋糕。这就是他恐惧的来源。 他已经习惯了韩漳的温柔,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感受,正像韩漳说过的,他已经变成了他的空气,在身边的时候已经习惯到了没有感觉的地步,但是要是不在身边的话--就算想一想那种情形,也会让他痛苦得无法呼吸。 这不是爱,是习惯。 而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爱情,而是习惯。 “各位旅客,我们已经到达了终点站……” 越立跟随着人流下车的时候,发现韩聆站在迎接旅客的人群中,正在向他用力挥手。今天她没有带着毛头,慕遥里也没有跟在她身边,越立知道,这是必定是因为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不希望有人打扰。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他刚刚走到韩聆面前,韩聆劈头就这么问。 “啊?啊,大概一晚上吧,明天就走……”他觉得有些纳闷,韩聆不是没有礼貌的人,这种问题实在不像她会在见面的当时劈头就问出来的。 “你是白痴吗?”听见他的回答,韩聆的脸阴沉得滴水,“既然要住一晚上,为什么连基本的盥洗用具都不带?” 越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双手空空,真的什么都没有。以前他要是到外城市出差,一般都是韩漳为他准备东西,否则他绝对会丢东忘西。有一次死命提醒自己要带盥洗包,走的时候倒是没忘,可是到了目的地却发现包里只有一瓶洗发水,刮胡刀牙刷香皂一样也没装。后来他习惯了,只要韩漳不说带东西那就是不需要,韩漳给他准备的东西绝对没问题,他连想都不用想,只要跟着韩漳的意思走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我想到了旅馆就有一次性的用具嘛……”尴尬的干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 “那你身上带了多少钱?”韩聆双手抱在胸前,又问。 “我带了,带了,”他摸摸裤子口袋,呃……那里的零钱买车票了,然后又摸摸上衣……冷汗哗地就下来了。他明明记得的!明明记得钱就放在那里的!三张百元钞票!为什么会……对了!那是星期五的时候穿的衣服了!韩漳一定认为他今天不会出门,就没有把那些钱放在他今天要穿的衣服里…… “……没钱了……” 韩聆做出了一个掐死他的动作,狠狠道:“你这种男人……要你这种男人有什么用!一点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给!”她从身上挎的小包里拿出一只钱包,塞到他的口袋里,“刚才我哥打电话过来了,他就知道你没带钱,害怕你落得沿街乞讨的下场,专门让我带点钱给你。” “你你你……你哥?!”他这么快就找到了?!他慌忙四顾,生怕韩漳会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抓他。 看着越立张惶失措的脸,韩聆叹气:“你这种白痴……为什么我当初会喜欢上你!我哥没来!只是告诉我你的生活经验已经退化到最原始的地步了,要我注意着点,别把你丢了。” “我不是白痴……” “不许跟我犟嘴,否则我马上把我哥召来。”韩聆向他勾勾手指,“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你不是说有重要的问题要问我吗?”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的确是不知道比较好,但是有更多的时候,真相这东西,还是让它深埋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一辈子都看不见比较好。 一个很普通的小饭馆里,韩聆和越立两个人坐在靠着整片玻璃窗的位置上,面前摆了几样菜,但是谁也没有动。 “你说有重要的问题要问我,是什么问题?”韩聆是在问话,但是她说话的语气里却没有疑问的意思,很明显,她是知道他要问的问题的。 所以越立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口道:“大概你也该知道我跑这么老远来,也不会问你无关紧要的问题,所以我也不多说废话,我要你现在给我一个实在的回答--当初威胁你的人,是不是韩漳?” 韩聆一笑:“没错。” 说是要一个实在的回答,越立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答案。他愣了一下:“那个……真的是他?” “这不是任何人都能猜出来的结果吗?”韩聆笑笑回答,“我那时候可是既有愿意为我赴汤蹈火的男朋友,也有一个暴力哥哥做后盾的女人,我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人威胁?既然发生了那种事,凶手就只可能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就是我哥。当然不是你,答案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反倒是之前你愣猜不出来实在让我恼火。不过把毛头放你们那里一天也算报仇了。”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正常人会想到那方面去吗?女朋友的哥哥威胁女朋友和自己分手,原因还是因为他喜欢上了自己,普通人可能想到这一步吗?可能才见鬼! “他喜欢上你当然不是你的错,不过某这个迟钝的蠢材没发现就是他的不对了。” “……我就是迟钝的蠢材怎样……”越立的心里非常非常不爽,不知道到底是被骂了蠢材还是在怒自己的迟钝,“难道说那时候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吗?” “没有啊,”韩聆安慰他,“其实那时候知道的人不太多,也就我知道、于德参知道、我那两个死党知道,还有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 这就已经很多了……越立抱住头,心情严重低落。 “那其他人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都是自己发现的吧?” “哦,大概有一部分是吧,还有一部分,都是被我哥收拾过以后才知道的。比如哪个于德参……” “等一下!”越立做了个停的手势,“什么叫‘被你哥收拾过’?你哥为什么收拾他们?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韩聆一手托腮:“……你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了还跟你在这里哈拉个鬼!” 韩聆伸出了一支手指:“妄图和你交往者,杀。”伸出第二支手指,“和你有亲密动作者,打,”第三、第四、第五……“可能对你有不轨企图者,揍;和你单独一起的时间太长者,逼供情况;胆敢为你介绍朋友者,威胁……恩,差不多只有这些吧。” 差不多“只有”这些!?什么叫差不多只有这些!?怪不得他在大学时代那么惨淡,朋友只有数得过来的几个,有许多的无辜人种只要见到他的脸立马逃之夭夭……原来……原来……原来原因在这里! “他怎么敢这么干!”越立气得捶桌子叫。周围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都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韩聆似乎很悲伤地叹气,“小时候他甚至会为了一块炸鸡陷害我,说那是我吃的,可是老天爷做证!那根本就是他吃的!我就在那种环境里生活了十几年……” “你父母不是在你五六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吗……”之后他们就分别跟着父母……哪里来的十几年? “啊,咳……”韩聆干咳一声,“那种小事就不用在意了……” 越立开始对她的话产生了怀疑,她不会是因为以前被韩漳威胁过,所以这次专门来拆韩漳的台的吧?像那种“妄图交往者杀”的事情实在太科幻了,要说是她编出来的他还比较相信一点。 “至于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我自己不予置评,”他一皱眉,韩聆立刻就明白在想什么,随即说道,“你只要回去,我家蟑螂大哥马上就会告诉你实情。” “蟑螂大哥?”越立疑惑地问。 “……就是我家韩漳啊。”也就是韩漳=韩蟑螂=蟑螂大哥=打不死的小强罢了。 越立决定暂时相信她的话,等到回去以后再慢慢求证。他希望现在能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快点问完,因为没人知道那只蟑螂大哥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到时候被他抓住还不知道会有多么惨的下场。 “你大哥啊……”抿抿嘴,他现在很想咬自己的手指头,因为他现在这个问题就有些那个了,问出来的话,韩聆必定会臭骂他。但是……又不能不问,“你大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聆好像没听清:“啊?” 越立又重复了一次。 韩聆低头,抬头……面容表情变得奇恶无比:“你有毛病吗?这种事情你问我!?我和他在朝夕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你长,你这会儿居然敢来问我!他给你做饭洗衣服照顾你的生活跟你同居你要什么就马上给你什么,你这只猪脑袋居然对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他是要你对他极度依赖,可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现在我终于发现了,你除了是个生活白痴之外还是个常识白痴!就算他没有保护你这么久,你恐怕也是个白痴中的白痴!” 其他桌子上的人们谴责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越立身上,明白地散发着“负心汉”的灼灼白光,越立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被烧得冒出烟火来了。他抱住头尽量压低身体,希望不再引人注目,小声对韩聆道:“我要问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韩聆冷冷地反问。 “我不太了解‘韩漳’这个人……” 韩聆拍案而起:“还说不是那个意思!” 谴责的目光更强烈了,越立只恨这里没有地下室可以钻进去。 “求你坐下来,咱们慢慢说……”韩聆坐下,越立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了解韩漳这个人。如果把你所看到的他和平时与我一起的他相比较的话,简直可以下结论说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你应该不会骗我,因为没有必要,但是你所说的韩漳和我所认识的完全不同,我想相信却不知道该怎么相信才好。但是这两天我才终于知道了,那家伙根本就是双重性格,只要他想,就可以用一套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嘴脸来面对对方……” “对不起,插一下嘴,”韩聆对他摆手,“你说‘这两天才’?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 越立沉默,但是脸色开始发红,最后红成了猪肝色,就好像憋气憋到快死掉一样。看他这德行,是人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所以韩聆也不再追问,而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我想大概我认识了这么久的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说到这个,越立很沮丧,“我这种人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没错,清澈见底。” “跟我在一起几天的人都能很自信地预计我的行为轨迹……” “因为你一条路直达目的地。” “可是他不一样……” “他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求你让我说完好不好?” “对不起。”毫无道歉的诚意。 “我过去以为我很了解他,以为他很温柔,他很好人,他肯包容我身上所有的缺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可是现在事情忽然变了,他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有无数的脸给不同的人看,给我看的只是他想给我看的那一个……我感觉很害怕……”越立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就好像陷阱上面铺的草,看来是很漂亮很安全,谁知道下面的东西有多危险。以前我就在陷阱旁边玩,却不知道那里就是致人死命的东西,现在掉进去了,伪装都没了,陷阱下面的东西……我知道了它的可怕,却还是看不见它的全貌,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连伸手去摸索的胆量都没有……我……我……我……”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某个桌子上,一个单身男人带着的小孩哭起来了,韩聆看了一眼那边,又继续说,“那家伙的确很可怕,人又坏心机又深沉,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卑鄙到了极点。” “你是在说你哥哎……” “你住口。”韩聆拿起一只筷子,问,“说,这是什么?” “?”越立不明白她的意思,“筷子啊?” “没错,是筷子,”韩聆把那方形筷子的一面面对着他,“这是什么形状?” “……”更不明白了,“长方形啊。” 韩聆又把筷子的顶部向着他,问:“那这是什么形状?” “正方形。” 她又把筷子的尖对准他:“这个呢?” “……圆形……”她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你那只迟钝的脑袋应该明白了吧?” “不明白。” 韩聆一筷子敲到了他的头上,但是声音依然很冷静:“这只是一支筷子,它没有改变,但却因为看的方向不同而对你呈现出不同的样子。你能说之前它对你做了伪装吗?当然不能对吧?因为变化的不是它,而是你的视线。” “……”若有所悟。 “我哥没有对你伪装什么,也没有专门给你看他的某一个面目,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所以他当然会呈现出他最好的一面来,但那不是绝对的,他不可能永远都伪装给你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这七年里你任何时间都能看清楚他没有在你面前显现出来的面貌,可是你却从来没看见过。这怨谁呢?难道全都是他的错吗?” “对不起……”头顶已与桌面平齐。 “跟我道歉干吗,你误会的又不是我。” “……对不起……”头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韩聆抑制住用筷子戳他的欲望,又说道:“总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是自己去体会的好,在我眼里的他和在你眼里的他肯定不一样的。如果你不想了解他就快点逃走,但是想了解的话……嗯,你这种迟钝者要你自己感受怕是比登天好不了多少,不如你自己去问他吧。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越立好容易才将脑袋抬了起来,对她微笑,“真是谢谢你了,小聆,你真是好人。” “我也想不管,但他毕竟是我哥……”韩聆说,“而且他也不是特别坏--虽然很可恶也的确很坏,不过还不到坏得流脓的地步,所以我才会帮你。如果真想感谢我的话,等下次我们去你们那里玩的时候再帮我照顾一下毛头就好了。” “……我能不能用别的办法感激你……?”就算再给他一百万他也不想再去照顾那个毛头,小孩都是恶魔,专门生来压迫大人的。 “休想,没得商量。”韩聆抱胸看了他半天,忽然叹了口气,“作孽哟!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居然让你这辈子被我哥缠住,可怜……” “小聆……”别人已经够伤心的了,能不能别再刺激人了啊? 韩聆不理他被伤害的小心肝,又问:“你今晚住哪儿?要不要我帮你找个酒店?” 越立想了想,答:“不,我还是不在这里住了,等会儿我就坐火车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 韩漳一笑:“当然不是你蟑螂大哥那儿……” 越立走出去的时候韩聆没有送他,只是从透明的玻璃那里向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当他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后,她站起来走到了那个带孩子的单身男人身边。 “遥里。” 男人抬头看她,文质彬彬的脸上有几分尴尬。 韩聆噗哧笑了出来:“好啦,跟都跟出来了,还装!怎么?今天不用上班?” “我请假……” “请假理由呢?” “……” “要是‘老婆红杏出墙’的话,我就揍你哟。” “我说孩子生病……” “什么借口……你啊!我不是都说了我现在最爱的是你吗?那个越立算什么东西,只有我哥那种变态才会喜欢!呵呵呵呵呵呵……” “……”你这么说,不是表示你以前也是变态…… 第七章 在回程的火车上,越立坐在那里就睡着了,他的目的地是自己工作的城市,却不是火车的终点站,他还为此险些睡过了头去。 下了火车,他真的没有回韩漳那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家里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凄惨。凡是有水池的地方都长出了青苔;洗碗池里月把时间没洗的碗筷长出了灰色的可疑物质;床上落了厚厚的一层土,他不小心往上一坐,那层灰土噗地一下飞扬得满世界都是,他当时就被呛了个半死,慌忙去开窗户,却发现窗户外面全是鸟粪…… 过去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他就算是在韩漳那里住再长的时间,在他要回来之前韩漳都会为他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他从来没有为这种事情烦心过。可是他不想再被韩漳说“你没了我就不行”了,不能再靠韩漳为他组哦什么,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再也不靠别人,试着自己独立。 把房间里所有垃圾收拢在一起,装进大塑料袋里;把床上的东西都撤下来,放到洗衣机里换上干净的床单和枕套;啊,天花板上有无数蜘蛛网,拿个长扫把用力唰唰唰一抹,干干净净……呃,床单被蜘蛛网弄脏了……撤下来,也放到洗衣机里洗!咦?为什么洗衣机不动弹的?……好像是之前开关进水了,不过后来就又住到韩漳那里去,就一直没修……用手洗吧! 房间里只看到他忙得陀螺一样转的身影,虽然效率实在很低,但毕竟是有效果的,房间在慢慢地变得干净,他整个人也在慢慢变脏。 韩漳在自己的房间里,支着头坐在床上,手上夹了一支烟。房间里已经没有了越立在的时候那种干净与整洁,满地丢的都是烟蒂和各种垃圾,连洗好的衣服床单之类也都丢到了地上。 铃------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左手拿起话筒放在耳边:“喂。” (是我。) “二韩啊……” (他刚才来过了,不过现在走了。)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他只说反正不是到你那里。) “还有呢?” (没有了。) 韩漳的声音高起来:“我是问你,他专门跑到你那里和你说了什么?” (……你老这么凶对我,我不告诉你!) “韩聆你几岁了!在这种时候跟我耍小孩子脾气!” (有本事你来咬我!我就是不爽告诉你!怎样!) 啪! 嘟-嘟-嘟-嘟…… 韩漳狠狠地把电话往底座上一摔,气得青筋爆出。 然而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他拿起电话还没开口,里面的人已经抢先开说了。 (我不管你生气不生气,现在你闭嘴,听我说。越立之所以要来找我,只是要知道过去的事情。我把你威胁我们大家的事全说了,他没有发火,只说很难受,他被你看得很透,却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他想从我这里了解你,想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跟他说,这种事情是要自己去体会的,如果真的想快点知道的话就去问你。如果他能想通我的话的话大概就会去找你了,可是现在不太可能,他需要一定时间的思考。说不定你认为紧迫盯人是正确的,可我想现在你还是给他一点自己的时间为好,逼得太紧,对你们谁都没好处。) “谢谢你的建议,”韩漳说,“不过你的建议不太适合我,我有我的计划。” (我不管你什么计划,从今天起,有什么事情也别找我了,烦了。) “谁叫你一开始就来淌混水的?”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我真是多管闲事!你去死!) 啪嚓! 嘟-嘟-嘟-嘟…… 韩漳微笑,轻轻地放下了电话。 收拾完房间,洗完东西,越立一屁股坐在光亮的地板上,累得一动都不想动。他的脸上、身上都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汗水一股一股地流下来,划出了一道道水泥印子。 他想不通,每次他去韩漳那里的时候,韩漳那也都乱得很,可是他很快就能收拾干净,而且看不出半点疲惫地和他一起看电视或者讨论什么事情。越立对自己的体力虽然不是很自信,可做家务的力气至少应该够用的,为什么会这么疲累呢?就算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也不该这么累的。那么平时,韩漳累不累呢? 坐着坐着,身体慢慢倒向了一边,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房间里漆黑漆黑的。在他独自居住的这个地方当然不会有人帮他盖什么东西,更不会有人抱他到浴室里去洗澡,所以他的身上还是那种又粘又脏的感觉。他困难地爬起来,打开灯,日光灯的炽亮瞬间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在浴室里用电热水器好好洗了个澡,来不及关灯也来不及看床上的情况,他一头倒在上面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得很早,因为他晚上在床上不停滚动,接连摔下来五六次,最后一次是早上八点,不仅摔下来,连脑袋也在床头柜上碰得痛得要死,睁开眼睛又发现原来昨晚忘记在床上铺床单,只睡了个褥子,怪不得感觉怪怪的。他一怒之下爬起来坐在床上对自己生闷气,等想通之后已经睡不着了。 因为跟领导请下来的假还有两天,他也不想去上班,一整天就呆在房间里,很自信地检查自己的劳动成果。但是结果出乎意料。 昨天似乎擦得很干净的地板上还有触手可及的灰尘,似乎已经洗干净的床单和衣服上还有明显的污渍,似乎刷干净的水池和浴池上面还有可疑的灰色和绿色残留物,似乎扫干净的房顶上还有数个硕大的蜘蛛网…… 可是他已经不想打扫了,前一天被太过脏乱的房间逼迫出来的打扫热情已经全被消磨干净了。他不明白,韩漳为什么每天都那么有精神打扫呢?其实稍微脏一点也可以过活么。 忽然想到的这个问题让他措手不及,他把床单铺好,对上面仍然存留的污渍装作没有看见,坐在上面开始认真思考。 为什么韩漳能做这些事情呢?为什么他会做得那么好呢?为什么他会一直这么做呢? 记得刚认识没多久的那阵子,他到韩漳宿舍的时候还看见他们宿舍的人在比谁“多年”未洗的脏袜子站得最久,结果是韩漳胜出。他的袜子一直站了二十四个小时,最后是因为大家受不了那个味道而把他打出去洗袜子,否则它恐怕还能站更久。 而且他每次到韩漳那里的时候,他那里也都是乱得一塌糊涂,就算不是工作得很忙也一样,只有他去的时候他才会立刻开始收拾。 由此可见,韩漳本人并不是个很勤劳很爱干净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去的时候,他就把房间收拾得那么干净呢? 韩漳说,爱他七年了。可是他一点也不知道。 韩聆说得对,他是很迟钝,然而他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不可能一个人爱了自己很多年一点都没有发觉。他又不是真的很白痴。 那么答案呢?答案是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发现? 一只青蛙被丢进满是热水的锅里,它瞬间会用尽力气,拼命从死亡的深渊中跳逃出来;可是如果把它丢进装了凉水的锅里,然后在底下慢慢加热,即使等它发现了危险,知道自己即将在那里死亡,也没有力气逃出来了。 韩漳就是那锅凉水,慢慢地在底下加温,他默默地隐藏自己,娇宠越立,保护越立,把他照顾得滴水不漏。越立就在他的温柔里面游啊游,等发现危险的时候已经习惯了那种温度,想逃也没有力气。 现在想来,这就是韩漳给他设立的陷阱。从不知道见鬼的什么时候就开始计划着要把他丢进那个锅里,连毕业之后韩漳专门找到了他所在的这个城市,和他在一起,恐怕也是把他丢到锅里的前奏计划。 当明白这一点的时候,越立并没有受骗的感觉,也没有感觉到愤怒。可是高兴……?还谈不上吧。 不愤怒不表示没有不满,他对于韩漳这样深沉的心机有些害怕。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现在,暂时,他没有答案,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一步该如何去做,不过他不着急,总有时间的。时间可以帮他理清自己的感觉,并且想清楚从今以后他需要做的选择。 不过他忘记了,韩漳是不会给他太多时间的。 最后一天的假期,他在厨房里努力耕耘。 他和老爹一样,对于“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奉若神明,甚至恨不能这世上没有“厨房”这种东西,所以只有在老妈身边的时候才被逼迫着干一些厨房里的活。他这个房间里附带的厨房除了韩漳偶尔会使用之外,从来都是摆设。 可现在,他希望自己能独立一些,不要再依赖韩漳,至少让他知道,自己不是离开了他就什么都不行。 然而号子在心里喊得山响,真的实行起来却障碍重重。他不知道炒菜要用葱,也不知道需要辣椒,说是炒白菜,其实只是把白菜放到了油里去直接炒--不过谢天谢地,至少他知道白菜不是整个丢进去的。 翻炒的时候很像样子,吱吱啦啦的油爆声也很像那么回事,但是等盛出来一看,一盘白兮兮油晃晃的白菜,一点也不香,更让人没有胃口。 他把盘子扔到桌子上,心想就算这个不行至少米饭应该没问题。可当他打开新买的电饭锅一看,才知道做饭的时候不该放两把米就放半锅水的。现在米饭做成了稀饭,而且是那种半稀不稠的,粘乎乎看着就恶心。 他气得把炒白菜统统倒进电饭锅,然后把电饭锅往桌子上一放,又开始生闷气。 浪费粮食啊!浪费粮食!浪费感情!浪费他的辛苦!可恶!要是韩漳的话就不会犯这种错误!这时候必定已经吃上饭了!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提醒他现在该是午饭时间了,而他连早饭都还没吃。 肚子好饿……心情更不好了! 深深地沉浸在饿肚子的悲哀里的他,涣散的精力使他没能发现有人用钥匙打开他家的门,轻轻地走了进来。 “哦,原来做出了一锅猪食啊,怪不得在那里生闷气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他惊得一跃而起,等发现身后的人居然是韩漳,他不由自主地死命后退,紧紧地贴到了身后的墙上。 韩漳一身休闲装,站在那里散发着闲适的气息,和越立干了两天家务却没干好,一天对自己生无数次气的憔悴模样完全不同。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来干什么!”越立色厉内荏地对他吼,“你怎么进来……怎么进来的!” 韩漳笑得很欠扁:“我用你以前给我的钥匙进来的,我来带你回家。” “胡……胡说八道!”声线还在颤抖--尽管他故作平静,“这里就是我家了!还回哪里!” 韩漳的眼睛瞟向那锅说是猪食也绝不过分的饭菜,又笑:“我怕你在你‘自己家’饿死了,所以要接你回‘咱们的家’去。” “什么‘咱们的家’!”越立跳着叫嚣,“那是你家!我不回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说了那里不是‘自己’的家,但是说起“去”的时候却不是用的“去”字,而是用的“回去”这个暧昧的词。这一点,他自己似乎没有发觉。 韩漳也不跟他争辩,在房间里开始踱起步来。房顶上剩下的蜘蛛网、床单上的污渍、没擦干净的地板,仍然一层厚厚灰土的窗台、残留着可疑遗迹的水池…… 越立心虚地跟在他的身后,虽然这是他家,虽然法律上他可以把这个非法闯入者驱赶出去,但是他现在却不知为何底气不足,只敢跟在他的身后,连句合适的话也想不出来。 “……你这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啊。”韩漳笑着说。 “用不着你操心……” 韩漳转身抓住了他的手,把大惊失色开始死命挣扎的他拖到床边推倒,身体压了上去。 “韩……韩韩韩韩……”好重!压得都快断气了。 “这两天有想过我吗?”低头去亲吻他的耳朵,被避开了。 “鬼才想你!快滚!” “可是我很想你。”韩漳的吻落上他的脖子,一排一排细密地摞在一起,“我在想你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出什么状况,做饭的时候会不会切到手,用煤气炉的时候会不会爆炸……” 越立为他的吻而不由自主地脸庞发热,又为他的话气得脸色发红:“你这是咒我吗!” “不是在咒你,而是很担心。”韩漳脸上戏谑的表情消失了,他严肃地看着越立,“你是我用我的方法娇宠出来的人,这些事情你根本干不了。或许别人能在一夜之间学会,可是你不行。” 越立想反驳他,但是转眼看见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没打算放手,也没打算让你学会这些事情。以后我还是会一直照顾你,和你在一起,直到我不想这么做了为止。” “这种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吧!”他那句“直到不想这么做为止”让人很生气,很愤怒,他越立是这么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吗?这种……这种……这种自私到了极点的混蛋!“我要和谁在一起我自己决定,要不要和那个人一起也由我自己来选择,用不着你来帮我定!” 他张牙舞爪地挣扎,却因为丧失了有利地形而无法摆脱这种情况。 韩漳用身体的重量将他压得逃不掉,笑一笑,说道:“是,你要和谁一起是由你决定的,可是我说的是我的决定,我要和你在一起,那是‘我’对‘我自己’做出的命令,和你没有关系。” 那我的人权呢?我的人权在哪里!?越立面色惨绿地想。 “而且你以为你可以吗?除了我之外还会有人能受得了你吗?如果你要回答是的话就到街上去随便抓个人问问,现在哪个女人还愿意嫁给你这种被宠坏了的男人?你试试看?” 越立的心里很愤怒,很委屈。明明就是你故意把我弄成这样的,现在居然说得好像他的本性就是这样一样! “我又不一定……不一定要娶女人!”愤怒之下果然是会胡说八道的,被冲昏了头的他好不考虑地喊出了让自己整整后悔了一辈子的话,“就算要和男人一起也没关系!我就是不要你这种人!” 房间里瞬间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韩漳放声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扯烂越立的衣服,并且把他攻击的爪子压下去。 “男人……这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傻得像我一样,专门把你宠坏,然后自己犯贱去照顾你?就算又有人喜欢你这种任性又白痴的样子,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去照顾一个被别的男人宠成这样的人。而且,你不是已经是我的人了吗?”他把越立气急败坏地抵抗的手按住,抽出他的腰带把他捆起来,绑在床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这个残花败柳。” “混----蛋!!” 那一天的快乐和痛苦的记忆随着韩漳的动作又从沉淀中翻搅了出来,好像强暴一样,被绑住,被强行抬高腿,被强行进入,不管怎么骂怎么哭怎么请求,暴力的性爱还是一直继续到了最后。尽管也有快感,尽管后来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腰部,在结束之后,越立还是陷入了严重的低潮之中。韩漳一放开,他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越立。” 不理视你! “越立。” 一只手抚摸上了他的臀部,他一把拍开。 “越立。” 那只手又不屈不挠地抚摸上了他的背。 “你到底要怎样!”越立跳起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韩漳完全没有抵抗,直接被他的拳打得埋进了床单里。 越立有些吃惊,看看拳头又看看他,这样的拳速……应该是打不到他的…… 韩漳从床单里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红了很大的一片,但是他却笑得很开心。 “越立,我们回去吧。” “我……我才……” “我们回去吧。” “我不……” 韩漳坐起来和他平视,然后慢慢地把他的脸捧过来,温柔地亲吻。 “回去吧。” “我……” “我爱你。” 我爱你,我最爱你,所以把你宠坏,让你没有我不行,你早已是我的人,除非我放手,否则你注定不可能逃得掉。 让我们回到我们的家,我们有的是时间,探讨我们以后的事情,探讨我们的感情走向。记得以前那种温柔的感觉吗?那是麻药,你已经上瘾了吧?所以别妄图挣扎了,和我一起回去吧。 虽然你还没有说过你爱我,可是你已经逃不掉了,所以我不着急,暂时这样这就够了,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慢慢地说。 总有一天,你会说的。 会的。 我爱你。 “其实我觉得,还是咱们第一次的时候感觉最好,那时候你真是媚啊……” “你放什么屁!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一点都不好!”痛死了! “哦?真的?”大笑,“你真的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 “……??”疑惑,“难道不是上次……?” “当然不是。”再次大笑,“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你在聚会上喝醉了……” 那天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杂色,一架飞机出现在天际的边缘,在天空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漂亮的白线。 --------------《兽夹·全剧终》-------------- 最完美的陷阱是怎样的? 即使猎物落入其中,却还是没发现它的危险,这才是最完美的。 所以我想写一个关于陷阱的故事,最早定的名字是“陷阱”,但是这个名字怎么看怎么眼熟,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就放弃了。 当时在写大纲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困难,我需要在每一章的开头加一个关于陷阱的短头,以做整个文章的粘结和统合,可是无论怎么想都只有抓捕野兽的夹子在脑袋里转,可是我总不能让韩漳到野地里去抓野兽……不管怎样他也同样是个文人,要是让他去抓野兽……且不说越立是不是野兽,首先韩漳那种人就可能先死在野兽爪子里。 正在办公室里边打那个乱七八糟的开头一边陷入“我是笨蛋”的沮丧时,一只老鼠忽然从外面窜进来,绿豆一样的眼睛盯了我一下,立刻逃跑。 我当然不会吓得尖叫,可是那只老鼠“欣长”的体型却真的吓了我一跳,用老鼠夹子把它的肚子夹烂的变态想象就在我的脑子里于焉展开…… 我很想用“老鼠夹子”这个名字,但是总觉得不太好听,叫“鼠夹”也让人很不舒服,最后听从老婆的建议,还是把它的名字定为“兽夹”。 兽夹,不管他的猎物目标多大多小,只要是猎捕“兽”的,就是兽夹。“老鼠夹子”也基本等于“兽夹”,和我之前的想法没有什么冲突。 命了名,心情很好,只是没想到……有人会看成“兽交”…… 的确是很像,可是也别认为我会写那种东西啊……我是蝙蝠啊……我可是纯情的蝙蝠……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